睁开眼的时候,我只发现我站在一片广阔的地方,土地是黑色的,我头顶的天空是白色的,这里什么都没有,天地连接的地方是细细长长一条黑线,黑线前方有个人,模模糊糊我看不透彻,我看见他抬脚往天边走去,离我越来越远,悲伤像潮水涌过来,我忍不住向他奔跑而去。
“你是谁?”我听见我在问他,那个人依旧在走,没有停下的意思。
“不要走,等等我!”我呼喊着向他伸出手,我在一直跑一直跑,和他的距离却没有一点点的缩短。
忽地我的身子一沉,我再一睁眼,发现自己裹着绣花锦被竟滚下了床,等我反应过来,额头生疼不已,想是滚下来的时候不知道磕到了什么地方,我捂着额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而且有越来越向我寝殿靠近的趋势。
我正纳闷着,芝兰端着水盆进来了,见我坐在地上揉着额头,忙放下水盆,几步上前,扶着我起来,问道:“小主这是怎么了?怎的坐在地上?”
我扶了她的手,向着外面看了看,问道:“外面怎么了,一大早的怎么吵得跟菜场一样?”
芝兰将我引到脸盆前,将毛巾绞干了递给我说道:“小主睡的太沉,娴贵人和苏常在一早就闹开了。”
“怎么了?”我虽然不喜欢管人的闲事,但是同住一宫,闹成这样只怕我也没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便问了一嘴。
“苏常在的首饰不见了,还非得说是娴贵人给拿了,这不,俩人不就闹起来了嘛。”芝兰一边把毛巾给我挂好,一边跟我说道。
我正打算开口说什么,就见着娴贵人一脸愤懑的从我的殿门跨了进来,嘴里还说着:“你还是多给你的肚子里的皇儿积点德吧,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我这里扔。”
苏常在扶着婢女的手前脚就跟了进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好姐姐,你一宫主位可得好好看看,我的皇儿可在这儿看着。”
说着,她还挺了挺自己并没有显形的肚子,我看着她,苏玉漱长得很好看,我说不出那种感觉,她在还是秀女的时候就侍了寝,我甚至可以想象出她在皇上面前小鸟依人的样子,有了身孕却还是常在,想必出身也不高,若不是仗着怀着龙嗣,只怕也不会有人搭理她,给她再大的风,小鱼也是掀不起浪的。
娴贵人见我只是看着她们也不说话,便向我赔笑道:“惊扰了妹妹,但姐姐做为一宫主位,必须得公平,搜了妹妹的宫,也好堵住某些人的嘴!”
“那蔷薇簪可是皇上赏赐我的,真不知道是哪个人拿走了。”苏常在不屑地加了一嘴。
“姐姐请随意。”我不搭理她,只对着娴贵人说。
苏玉漱刚刚提起了蔷薇簪,我忽然想起一月宫宴之后,收拾脑袋上一堆首饰的时候,我从那堆首饰里看见了一只蔷薇簪,我素不喜蔷薇,开得甚是好看却满身生刺,张扬得很,远不及兰花深谷独自幽香来得好,然后又瞧着眼生,便顺手给扔出了窗外,真个不知道当初留着,我就是诸葛亮在世怕也讲不清楚了。
一群人在我宫殿折腾半天也没有搜出什么东西,两个人只得相互讥讽着走了。
“这两个人进宫之前还听说情同姐妹,不知为何竟闹到这步田地。”芝兰出去送两人离开之后,返回来对看着棋谱的我说道。
“这宫里人人想着怎么承蒙圣恩,亲姐妹都能翻脸,更别说她们俩人了。”被两个人闹了半天,就算想静下心子好好地看看棋谱都静不下来了,便关了棋谱,对着芝兰道:“我出门逛逛去,到时间了就会回来。”
我自认自己不算是个路痴,但是当我第三次出现在相同的当值小太监面前的时候,小太监终于一脸胃疼的表情走过来问我需不需要带路的时候,我只听见从他后边的畅音阁传出一阵笛音,悠悠扬扬,我一下来了兴趣,便向小太监道谢踏了进去。
顺着笛声而去,有个人站在畅音阁下吹着玉笛,十指纤长,在玉笛上纷飞,我再一看他,一身湖蓝色并金线银线捻了绣着四爪盘龙纹样在前胸与后背的阿哥服,双肩各有金线银线并捻绣的四爪行龙,栩栩如生。腰间一根淡金色腰带束得他身形更为修长,身边的随侍小太监手里抱了暗黄色绣了团蝠着有白色貂皮的大氅,便知道此人便是皇帝几个儿子之一,当今天子膝下四个阿哥,唯有三阿哥精通音律,上次梅花宫宴只是在宴会之上匆匆瞟过一眼,现在再仔细打量眼前的人,许是学了音律的缘故,浑身透着得全是超脱世外的清冽之感,不是嵇康的洒脱不羁,他是实实在在的清冽中带着儒雅,看着他的样子,我倒忆起了在家里的大哥,还忽地想起了林幼薇,这个人的清冽之感倒是还真和林幼薇如出一辙。
正在我和着他的笛音胡思乱想之时,他的笛音停了下来,我见他停了下来,方才拍手称好,正系着大氅绳带的三阿哥便微微侧了身子看着我,眼眸里尽是带着淡淡地愁,我记起我小时候看的一幅画着李白的国画,人人都知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却不知心心想要入仕的李白最终不过被唐玄宗当做类似伶人般用于取悦的工具的哀愁,画中李白一身白衣,俊朗让人难以忘怀,眉目间却始终带着淡淡地根本察觉不出的忧伤,样貌感受像极了眼前的三阿哥。
“你是谁?”三阿哥开口说话,声音温润。
我想着若是说自己是后宫嫔妃,只怕碍着身份约束,以后再想听见这曲子就难了,我的脑子飞速的旋转,咬牙说道:“奴婢是刚进宫的宫女,不知三阿哥在此,方才觉得三阿哥吹奏的极好,不禁拍手叫好,三阿哥恕罪。”
三阿哥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缓缓道:“无妨。”
“三阿哥刚刚吹奏的可是长相守。”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道。
三阿哥复有看了我一眼,眼里已经有了笑意,对我点点头,道:“倒是个识货的。”
说罢,他便与我擦身而过往畅音阁外走去,走了两步,停了下来,沉吟几分,才开口道:“若有缘......再说吧。”
不等我答话,他便疾步走了。
见他走远,我也没有再在这里逗留的理由,因着这里离启祥宫是很近的,便去启祥宫邀了明昭四处逛逛,见我来得时候,这丫头高兴坏了,一路上挽着我的手,唧唧喳喳的说着话就像一只鸟儿。
“陈姐姐,你要再不来我可就霉掉了,林幼薇鲜与我说话,老是搞些诗诗画画的,什么《世说新语》,什么优什么古诗堂,我就不懂了,陈姐姐也是读了许多书的,怎就不像她那样。”
她一直在数落着林幼薇的不是,想来真是委屈了这个丫头,这个丫头本就是喜欢热闹的主儿,如今让她跟着向来不怎么说话的林幼薇,怕是迟早会憋出病来。
“啊,陈姐姐,这里是猎苑,只听说这里有许多鸟儿啊兔儿啊什么的,可比宫里其他地方有意思多了。”明昭自幼跟着谢金德谢世伯出入宫闱,除了和几个阿哥相熟以外,宫里的路也是比我熟悉很多,想着带着她以后也不必为迷路发愁,连我都不禁要为自己点赞了。
猎苑里面颇为热闹,加油叫好声络绎不绝,我和明昭都是喜欢凑热闹的,这种时候自然不会放过。
问了旁人打听,才知道是二阿哥和四阿哥在进行马球比赛,我和明昭寻了一个好位置,仔细瞧着比赛。
马上的人只着了简单的骑射所穿的服装,更显英姿逼人,手里拿着击球棍,单手策马向着球儿而去。
场上的马踢起层层灰尘,我看着这场比赛,感觉自己的手里都出了汗。
“左边,左边,二阿哥,别让人给抢走了!”我猛地站起来喊道,明昭被我吓了一跳,但也很快向我一样加起油来。
“啊,快抢回来啊!!”眼见球快进门,半路横杀出来的四阿哥竟抢走了球,我一个激动又站了起来,明昭一个没坐稳,竟被翘到了地上。
“陈姐姐,你是不是太激动了。”她爬起来,揉揉屁股,问道。
我不理她,只是看着场上二阿哥与四阿哥激烈的争夺着球儿。
只看着二阿哥扬手一击,马球在空中划了一条完美的弧线便落进了门内。
“啊,赢了!赢了!!”我跳起来,搂着明昭喊道。
“陈姐姐,人二哥哥赢了你激动什么啊。”明昭被我搂着像看傻瓜看着我。
我正和她说着话,只见二阿哥骑着马边向我们这边过来了,在我俩面前勒住马,看着我笑道:“方才就你声音最大,吵死爷了。”
我看着他,心想你好好说句话会死啊,替他加油还加出错来了。便把头一抬,道:“那下次不喊了。”
“二哥哥,刚刚陈姐姐叫的可劲儿欢了。”明昭冷不丁的冒了一句“看你赢了像自个儿赢了一样。”
“哦~~”他又挑了挑眉,刚刚听我那么说话,他噎了一下,本不知道怎么接话,如今明昭的话倒像是给他解了围。
“我以后不给二阿哥加油了,省得二阿哥嫌吵。”我一把捂住明昭的嘴,倔强的说。
“不行!”面前的人打断了我。
我气不打一处来,闷闷地说道:“喊也不对,不喊也不行。二阿哥你倒给我想个法子我该怎么办啊?”
“爷说行就行,爷说不行,行也不行。你的,明白?”他倒是不客气,开口就给我说了个法子。
我看他笑的一脸开心,像冬日阳光一般,便对着他作了揖,浅笑着道:“是,爷。”
他听我说完,又是一阵爽朗的笑,一扬手向我抛来一样东西,我伸手接住,见是一锭银子,他看着我道:“收好了,赢了老四的彩头。”
我捏着银子对他服了一服:“多谢爷赏赐。”
他一勒马缰,看着我笑了一笑,便又向场中跑去,他骑马的姿势极好看,英气逼人,我知道他在军中历练过,若是这样的人在战场,将是怎样的一幅画面,我看着渐渐远去的二阿哥,竟有些痴了。
“陈姐姐,二哥哥已经走远了。陈姐姐!!!!”明昭摇着我对着我狂吼。
我捂住耳朵,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
明昭向我扑过来,想了她出身武家,我想也不想拔腿就跑。
回到延禧宫的我,看着外面的天空,忆起在猎苑的一幕幕,心里一阵酸楚。
恨不相逢未嫁时。
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作者十七写的本文真的很好,《王妃进化手册》中的剧情充满波折,看得人是惊心动魄,很吸引人,给作者一个大大的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