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芸记苏敢当 著

一路上程黛芸仍旧状似无意的引着鹦哥、鹂哥两个丫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住，马上便从她们口中打探到不少有关史家的消息，得知史家乃是金陵声名显赫的巨族，不但祖上有拥立高祖之功，由高祖赐爵，且史家还出过不少征战将军，替大燕江山立下汗马功劳。

也正是因为史家子弟多半都随族主征战疆场、不少殒命殉职，因此人丁渐渐的不那般兴盛，至了郑夫人的夫君史老爷这一辈，更是只剩下史老爷一个独子，史氏嫡系也只剩下史老爷这一支。

这史家既是簪缨之家，府邸当然是建得非常气派，让程黛芸这个新来乍到的土包子大长见识，一路步去禁不住拿眼四下端量、赞叹不已……

至于程湘就更为不必道了，每经过一处便要转上许久，便连那立在湖边的假石寿山她便要伸手摸上一会子！若不是程黛芸挡着，程湘甚至还打算俯在地、仔细的瞧瞧史家铺在地的青砖！

幸好从长春馆过去正堂不远，鹦哥、鹂哥马上便熟门熟路的领着程黛芸母女来到郑夫人住的大院，才方才穿过一道金柱门，顺着铺着青苔石的小道踱了一段，程湘就双眸放光的往前扑去，牢牢抱住那架立在正中间的红杉立扇。

程湘边拿手去摸那镂刻：“真是奇了！这青幽幽一块大石上，竟能雕出这般多花样，且这人物景象都雕得栩栩如生、跟真的似的！鹦哥，这架立扇得值不少钱银罢？”

鹦哥是史家的家生女，眼皮子当然是没程湘那般浅，但她却半点都未瞧不起程湘、只安安分分的答复：“回姑太太话，这是用上佳的汉白玉做的立扇，连城之价，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我们府中总共也就正堂有这么一架。”

程湘一闻说这架立扇竟连城之价，旋即就满面不信道：“你这黄毛丫头休得拿话唬我！这块乌幽幽的石头哪能连城之价？”

鹦哥好脾气的阐释道：“可不单单是指这块石头，这上边的镂刻可是请了泸州最有名的工匠镂刻的，还有这红杉木雕花架也一点都不便宜呢！”

程黛芸不想看程湘继续丢人现眼，毫不踌躇就向前半步、硬把程湘从立扇上扯下来，径直拉着她往前步去，马上便来到三间小小的抱厦里。

鹦哥一面使人前去通报，一面指着后方介绍道：“抱厦后那五间正房才是我们夫人住的正堂。”

说话间鹦哥已然引着程黛芸母女穿过抱厦来到正堂外，程黛芸抬眼端量了下正前方，见那五间正堂皆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紧随着程黛芸后头进来的程湘自然也是看呆了眼，只顾抬头痴痴的看着那几间金碧辉煌的正堂，双足挪都挪不动……那呆样儿让门前青石台阶上坐着的几个丫头都遮口偷笑起来，显然是在笑程湘眼见浅。

鹦哥见到马上不满的瞠了那几个小丫头子一眼，那几个小丫头子方才收了笑、争着站起，或给程黛芸母女打帘子、或进内堂通禀……

鹦哥见到方才满意的抬了抬下颌，咳嗽了声提醒程湘回过神来后，才客客气气的请程黛芸母女进房：“姑太太、黛姐儿，咱们快进房去罢！”

因而程湘和程黛芸便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先转过一个珍品架子、再掀起一道七彩琉璃珠帘，才被引进一间深阔明亮的内厅里，一起给郑夫人福了福身体问安。

程黛芸除却头一天进府时在花厅见到郑夫人一面，之后便再没见过郑夫人了，这正堂今儿她也是头一回来。因此程黛芸难免和程湘一起，偷偷的抬眼端量郑夫人住的房子，但见内厅里的人或站或坐或躺着，粗略一数竟足足有二十几人。

同时，满房子的摆件件件华丽、样样奢贵，让程黛芸眼花缭乱之余未免感慨史家的富贵，也使她真真切切的窥视到古代豪族的一角——郑夫人房内的这些摆件，随便拿一件到外边去都能换回一大笔钱银！要是拿到现代去，更是连城之价的古董！

而这端量房子的举动本是非常寻常，可一落到郑夫人眸中、便使她眉宇之间多了几分鄙视，心中也越发感到程黛芸母女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野之人……

但见郑夫人旋即就从鼻子里哼了声，也没给程黛芸母女好脸色看，只不冷不热的问了几声话，连茶都无使人奉进，不喜之色丝毫未有掩饰。

程黛芸敏锐的觉察到郑夫人对她们母女的憎恶、马上便将端量房子的视线收回，心中也计算着开口道辞。

反而程湘却仍旧是大喇喇的，不但没觉察到郑夫人的憎恶，且没坐一会子就坐不定了，但见她也不跟人说一声就径自奔到台几边，俯在那盆玛瑙为叶、松石为枝的千年盆景边上，又是拿手摸、又是弓起指骨敲，仿佛不信那翠叶儿全是用上佳的玛瑙做的，恨不得把那玛瑙叶儿掰下来用牙咬上一咬！

程湘摸完台几上的千年青石料盆景后，居然然改而蹲下身体、爱不释手的去摸那铺在地的洋红折枝花毯子，边摸边满面感惜道：“这么好的毯子拿来铺地上真真是糟践！要我说拿来铺在榻上还差不多！瞧瞧这毯子多软啊……”

程湘的话让郑夫人的眉心皱得更紧，也使她眸底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鄙视和憎恶，程黛芸心知要是她不出声阻止、程湘一定会把郑夫人房内摆的物事皆都摸上一遍！

加上程黛芸也不想继续留下来讨人嫌，因此她旋即就果断的把程湘拽回边上，并识时务的拉着程湘向郑夫人道辞——人家皆不待见欢迎她们了，她们自然是走个过场就行了，不用真留下来装蒜。

郑夫人当然是不会留人，一见程黛芸母女识时务道辞、便赏了两支漆金的钗环，算是补给程黛芸母女的见面礼。

离了正堂后程湘仍旧兴致不减，马上兴趣盎然的叫嚷着要逛园子，程黛芸不想随着她继续丢丑，因而便选择孤自回长春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