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探花郎在殿试上吟诵《将进酒》,
我惊喜万分,
踽踽独行十年,终于等到了长姐说的「新时代人」。
于是我答允了他的求亲,
希冀拥有一位学识渊博、忠贞不渝的夫君。
可新婚三月,他就嚷嚷着要纳妾,
「你们这个时代,男子不都是三妻四妾?」
擦干眼泪,我举起了短刀:
「可我却听说,你们那个时代,不忠的男人违法可刑!」
1
探花郎江仲远在恩科殿试上即兴做了一曲《将进酒》
笔墨酣畅,意境高远,
传唱至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众人皆知县城来的郎君有着泼天的才华,前途不可限量。
不少贵女榜下捉婿,欲提前定下这位豪放洒脱的探花郎。
闺中密友九公主揶揄地怼了怼我的肩膀,
「崔家可有女子去瞧探花郎游街?」
我点点头,
「听闻旁系有几个姐妹,今日结伴去看游街,想必心中有些打算。」
九公主笑问,
「卿奚,你呢?你动心么?」
不等我搭话,她又摇着头说非也。
「不过那探花郎虽有才,相貌也好,却是个县丞之子出生,配普通的清贵人家已是高攀,如何能攀得上崔府的门第。」
我不置可否。
崔府的女儿,婚姻大事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上则皇亲国戚,下则世家门阀。
嫁给谁,要看父母的意思。
可江仲远这个名字,还是留在了我心里。
不是因为他是新科探花郎,而是他作得那首诗,我曾见过。
2
三月二十七,是长姐的祭日。
每年的前后三天,我都会去郊外的寒山寺上香祈福,许她得偿所愿,真的回到了自己世界。
佛堂里供奉着一座小小的香炉,里面是我遵循长姐的心愿,偷偷烧的骨灰。
「以后万一有一天我死了,就拜托小卿奚把我烧掉吧!洒在江河湖海里,要是你想我了,随处寻个水源就是我。」
可我贪心,没完全听她的话。
长姐的骨灰我悄悄留了一包,埋在这座香炉里。
佛堂里长明灯不灭,就好像她还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
「长姐,今朝恩科出了一位探花郎,吟诵了你曾经默过的诗,他也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人么?」
我喃喃自语。
长明灯影影绰绰,没有人回答。
「你说你们那里的人,都要学十几门课,每门都有钻研的老师,每隔几年都要考试,怪不得探花郎有那样好的学问。」
「真想认识他,听他讲讲你们那里的事。」
话说到此,我又不免替江仲远担心起来。
两个时代的碰撞,注定会有观念和认知的碰撞。
长姐那般长袖善舞、聪明灵慧的人,有着崔府的门楣,尚且在这个时代撞得头破血流。
江仲远不过是个县丞之子,少不了会受人排挤。
「阿停。」
隐身于暗处的男子默不作声地朝外走了一步。
「且差人去看顾江仲远几分。」
崔停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领命而去。
他是长姐留给我的暗卫,曾经受长姐救命之恩,后来就留在了崔府。
名字是长姐取得,寓意从前的纷争苦难皆停,来日平安顺遂。
3
我没猜错。
江仲远游街结束回家的路上就被人套了麻袋。
若不是崔停赶到及时,恐怕他要被人揍成猪头。
今年的恩科殿试,江仲远一枝独秀,肯定抢了旁人的风头。
他在京城无亲无故,多得是人想要他吃点苦头。
佛堂外的石阶上响起脚步声,
崔停无奈地拱手,
「小姐,江公子……定要亲自来向您道谢。」
我回头,清风霁月的郎君站在门槛外,眉眼疏朗,身姿挺拔,他朝我作了个揖——
「仲远多谢崔小姐仗义相救。」
九公主说得没错,江仲远的确生得好看,眉眼弯弯地,不像其他县城里来的人,唯唯诺诺,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江仲远陪我在佛堂里祈福,听闻我祭拜的是长姐,他也上了一炷香。
他在佛堂周边逡巡了一圈,眼神一亮,院子里的墙角下生者几簇野菊花,江仲远去摘了几支,放在了香炉旁。
「在我的家乡,人们祭拜逝去的亲眷,都会带一束菊花。」
他向我解释。
原来如此。
怪不得曾经有一次我扎了一束菊花送给长姐,对方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谢谢江公子。」
谢谢你,让长姐的灵魂嗅到了故乡的味道。
「江公子的家乡听上去很是不同,能否给我讲讲?」
4
江仲远虽一时名声大噪,可京城富贵窝里的人,大多是对他的出生看不上眼的。
大约是第一次有人好奇他的家乡。
他很意外,也很开怀,坐下来絮絮叨叨同我聊了很久。
在江仲远的话里,他的家乡叫新县,是个辽阔富饶的地方。
那里男子和女子会在一个屋檐下读书,长大后也能在一处工作。
「我读书时的第一名是个女孩子,文文静静地,可我却怎么都考不过她。」
江仲远问我,「崔府名门世家,崔小姐想来也是通诗文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
府上自幼为我请了先生,稍大些又有伴读,诗书礼仪自是不在话下。
可是曾经长姐会的那些东西,却从来没有人教过。
长姐懂医,知晓什么药可以治什么症状,身体损伤该如何食补。
她还会扎风筝,扎稻草人,做小车,做摇篮。
我看过她写的文章,一手娟秀漂亮的小楷,字字句句却磅礴有力,比之状元郎在高堂的吟诵也不遑多让。
「我们那里的人都要学写文章的,从很小开始,唔,大概十多岁,先写一百字的,再到两百字,五百字,到最后高考的时候……哦,大概就是你们的科举,不过我们全国都只考一次,大家都可以参加。」
「到高考的时候,就是八百到一千字,每个人都要写这么多。」
每每听到这里,我都替长姐感到可惜。
因为在我们这个朝代,女子年满十六就要开始准备嫁人了。
朝堂论书,泼墨挥毫,那是男人的事。
我给讲得兴起的江仲远倒了一杯茶,
「那个女学生,考第一名的那个,给我讲讲她吧。」
江仲远一愣,他原本正在给我讲家乡的蹴鞠赛,讲得兴致勃勃。
闻言回忆了一会儿,惋惜地说。
「女孩子啊,年岁小的时候很厉害,同样年纪的男孩贪玩。等学到后面女学生就比不过男生了,怎么拼命努力都赶不上,到最后我反超了她五十多分,真是可惜。」
我有些失望。
但还是好奇那个女学生后来怎么样了。
长姐曾说,她们那个时代,女性能顶半边天,也能当状元,开门店,当官员。
江仲远思考了一下,
「好像是去当医……,郎中了,女人心细,去照顾病人也挺好的。」
这样啊。
我点点头。
其实和我想象的有些不同。
不过总归是有了自己的营生,能救人于伤病,比困在深宅大院里庸庸碌碌,还是要好得多。
5
自那日后,江仲远常常来府上拜访。
崔府有些堂兄弟,向来纨绔。
江仲远是新科探花郎,前来同堂兄弟们讲书,伯父和父亲都很乐意。
每到他们论诗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带着兜帽坐着。
他说「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他说,「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堂兄弟们笑他,
「江兄是想娶妻了?听闻当日榜下捉婿的小姐不少,江兄可以瞧上哪家的小姐了?」
「是松江太守家的小女儿?还是陈参将家的姑娘?」
江仲远涨红了脸,结结巴巴。
他不好意思地飞快瞥了我的方向一眼,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我愣住。
好在堂兄弟们并没有发现,还在同他开着玩笑。
「我们崔府的远房妹妹也是好的,虽说你的家世差一些,但日后若是能指个好差事,也是一桩好姻缘。」
「不过你若是高娶了崔府的表小姐,纳妾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哈哈。」
江仲远急了,立马开口反驳,
「为何要纳妾?」
他又看了一眼我这边,佯装镇定。
「在我家乡,一个男子只能娶一位妻子,而且要敬重、爱惜妻子。」
堂兄弟们相互看了一眼。
「江兄,你可是探花郎,若是日后步步高升,女子便仅是点缀了。」
江仲远摇头,他认真地说,
「我若爱一人,必将她视为心中珍宝,步步高升又如何?我的妻子,若是想抛头露面,那就抛头露面,若是想行侠仗义,那就去行侠仗义,我永远都不会拘束她。」
我心中一动。
堂兄大骇,
「那如何使得,妻子娶回门,便要好好相夫教子。」
江仲远不为所动,
「女子,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啊。」
他微微侧向我,眼神却没有看我,语气坚定。
「我爱她,定会给她全部的尊重和自由。」
那一瞬间,我好像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长姐当年的影子。
那年长姐挡在我面前,像一棵参天的树,替我挡去所有的阴霾和嘲笑。
6
年少的心动来得急促又难耐。
从前长姐说,「小卿奚,你以后定要寻一个自己欢喜的人成亲。」
我不解,「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之命,有何区别?」
许多姐姐们,到成亲那一日,也不过远远地瞧过一眼自己的夫君。
谈何欢不欢喜。
长姐摇头说不一样。
「你欢喜一个人,他在人群中便会闪着光,哪怕人群熙熙攘攘,你也总能看到他。」
如今我懂了。
我的眼里,心里,开始有了一个人。
哪怕周遭再热闹,再嘈杂,我也总能准确地找到他的位置。
幸运地是,江仲远也心悦我。
他频繁地托人给我带来礼物。
有时是一封信,有时是一束花,还有时是一方印章,一枚簪子。
身为崔府嫡女,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
可江仲远送来的,我都悉心收好,包在一个精致的小箱子里。
那是他的心意。
知道我喜欢听他家乡的事,江仲远专程为我画了一本画册。
画册上有一行师徒四人,还有一匹白龙马。
他们一路朝西而行,路中遇到重重困难,最终抵达终点。
徒弟里有一只猴精,还有一只猪精。
江仲远画的惟妙惟肖,我躺在榻上,点着烛灯细细翻看。
不自觉笑意满面。
7
可我和江仲远,很难的。
《离开穿越男后我成了自己的光》的故事情节像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一样,充满了代入感,主角江仲远卿奚像是我们身边人,我很喜欢,桃西西鸭的文笔也很精彩,推荐给大家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