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佚名 著

5

这日是宫宴，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次宴请群臣，事关天子颜面，大家早早就开始准备起来。

我端着刚做好的糖人穿过御花园，预备呈给陛下时，被人一把拽到无人处。

史明宵穿着一身蟒袍，威严的官服衬得他脸色更加冷肃。

卫玉死后，我恨毒了他，发誓同他死生不复相见。

如今也算恍如隔世了。

「你怎么搅和到宫里来了？」他揉了揉眉心，掩不住的疲态。

我不欲同他多说，转身想走，他死死拉住我。

「暴君身边不是那么好待的，最近他在朝堂上大开杀戒，血从玉阶上一直往下流，臣子们的鞋袜都被浸湿了，回家的时候，踩着一脚凝固的硬邦邦的血块，许多人甚至吓晕了过去。」

我眉眼微动。

皇上在我心中一直和卫玉一样单纯无害，喜欢吃糖的男孩子，怎么会是暴君呢？

况且，比起他来，史明宵才是真正心狠手辣。

「京中做糖人的那么多，他为何偏偏选了你？伴君如伴虎，这个地方不是那么好待的，我设法举荐一个会的糖人花样比你更多的人，将你换出去。」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在心安理得地辜负我之后，在害死和我相依为命的阿玉之后，他为何还能这样理直气壮？

我忽然怒从心起，拔下头上的发簪，想扎进他脖颈中——

像我无数次幻想的那样。

他偏了偏头，我没有扎到要害，然而顷刻间已经血流如注。

我望着他一字一顿。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此生遇见了你。」

他眼睛里闪过不甘，捂住脖子，望着我的眼神像是沉痛至极。

他还想扯住我的袖子，被人一记窝心脚踹在胸口上。

「你想死吗？」

明黄的龙袍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是陛下。

看着史明宵疼得吐出一口血来，站也站不住了，他这才转过身，轻声问我有没有事。

我轻轻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糖人递给他。

方才的拉扯中，糖人已经四分五裂，不再完整，陛下却并不嫌弃，拣了一块放入口中。

「甜吗？」我仰起头问他。

他立刻点了点头。

「这是你的情郎？」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这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我的视线从史明宵身上划过，每次见到他，我都会不可抑制地想起卫玉，若不是他，卫玉原本可以过得很好。

「我会为你解决他。」他一直戴着面具，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莫名觉得他的心情明朗了些。

我向他行礼道别，提着食盒回御膳房，路上遇到两位相熟的宫女。

「君尧姐姐又做糖了吗？」

她们平日里便喜欢围着我讨糖吃，我也不吝啬，从食盒中取了两块陛下没动过的给她们。

然而她们刚把糖塞进嘴里，眉头便皱了起来。

「好苦啊。」我听到她们抱怨，自己尝了一块，果真苦涩至极。

今日御膳房烧火的太监是新来的，许是没有掌握好火候，熬糖浆熬糊了，所以发苦。

可刚刚陛下分明说很甜，吃下去的时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湿邪淤积于体，食不甘味。

这样的症状，我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便是卫玉。

我仓皇地往回路上跑，心里在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的阿玉已经死在大火中了。

然而眼泪一直掉，好像这条路并没有尽头。

尽管只有渺茫的可能，我也要去验证看看，陛下到底是不是我的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