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佚名 著

燕国的城墙破了，来禀告的大臣痛哭流涕，他说南宫淮死了。

“皇后娘娘，陛下临死前让臣将此物交予您，他说他食言了。”

我接过大臣手中递来的平安绳，那是南宫淮出征前，我亲手系在他手上的。

梨花树下，我将南宫淮的手放在我隆起的肚子上，温声与他做着约定：“阿淮，我们等你回来。”

我尤记得男人并不英俊的脸上扬起憨憨的笑容，他说：“阿禾，给我生个女儿，要像你的。”

南宫淮和我约定好，要在我生产前回来，他要第一时间抱着他的小公主，亲吻他的妻子。

可他食言了。

他没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听说他死的时候，万箭穿心，没有丝毫幸存的机会。

杀掉南宫淮的人，是宋祁安，那个亲手将我送到燕国的兄长。

皇城破，铁骑入，宋祁安一袭铁甲，带着冰冷的肃杀之气踏入我的宫中。他的剑上，沾满猩红，不知是哪个我熟悉之人的鲜血。

他扬着脑袋，对我说：“阿禾，皇兄来接你回家了。”

我抱着不满一月的等等，牵着南宫铎的手，一字一句道：“不劳皇兄费心，本宫要在这里，替亡夫守灵。”

宋祁安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如此，他冰冷的眸子有一丝不解：“阿禾，你还在生皇兄的气吗？”

“生气？为何生气？是气皇兄违背誓言将我抛弃？还是气皇兄亲手杀了我的丈夫？”

我一句又一句，字字冷冽。宋祁安望着我，一时失神。他觉得我和他印象中的皇妹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多年上位者的姿态让他下意思否定自己的错误，反而脱口而出指责我：“姜沐禾，不要任性，跟孤回大楚。”

我嗤笑，对面前的男人不再抱有一丝期待。

“跟你回去，然后呢？我怀中抱着的，是燕国的长公主，手上牵着的是燕国的小王爷，而我，是燕国的皇后。”

宋祁安沉默了一瞬，他紧紧的盯着我怀中的等等，继而又看向单纯懵懂的南宫铎。末了，我听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哄骗：“阿禾，只要你回大楚，你便还是大楚的公主。往后，你便跟燕国没有任何关系。”

我懂宋祁安的意思，他要将燕国皇室永绝后患。他果然还和从前一样，独断专横。

只可惜，如今的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

“宋祁安，如果等等和南宫铎死了，我便也会死。”

我的话彻底惹怒宋祁安，他气急，将手中的剑狠狠的扎在桌案上，“姜沐禾，若你不想他们死，那你便安分些，跟孤回去。”

突如其来的狠厉让小小的南宫铎吓到，他忍不住哭出了声，但又害怕，只能尽力忍着。我看着心疼极了，怒目对着宋祁安，“我回去，你滚！”

宋祁安目的达到，他不再多言，只是冷着眼看了南宫铎一眼，便将剑抽出，转身离开。

南宫铎揉了揉眼睛，小小的眼睛充满疑惑，“嫂嫂，刚刚那个叔叔是谁？宫里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何阿兄还不回来？”

我蹲了下来，看着这个才刚过完五岁生辰的孩子，摸了摸他的脑袋，“阿铎，你兄长他不会回来了，从今以后，嫂嫂会保护好阿铎的。”

“阿兄他是不是死了。”南宫铎的双眸蓄满泪水，但忍住没敢让它掉下来，“阿兄临走时说过，若他回不来了便是死了。他嘱托阿铎，要保护好嫂嫂。”

“啪嗒”

眼泪从我的眼角滑落，掉落在南宫铎小小的手背上。少年伸手替我擦去脸上的泪，语气稚嫩而又坚定：“嫂嫂，从今以后，阿铎保护你。”

南宫铎是南宫淮的胞弟，他们眉眼间有七分相似。我不由的想起我初见南宫淮时，他温柔的牵过我的手，道：“公主，往后余生，换我保护你。”

一股迟来的悲戚涌上心头，我紧紧的抱住南宫铎，终是哭出了声。

这是我在燕国过的第三个冬日，只是这个冬日格外的冷。燕国的皇宫处处挂满白幡，在祭奠着他们死去的君王，给这冬日平添了一副寂凉。

今日是南宫淮的头七，可灵堂上供奉的只有冷冰冰的牌位。南宫淮的尸体至今都没寻到，前线传来的消息称早已被战火烧成了灰烬。

我跪在灵堂前，一次又一次的将纸钱放入火盆。火盆中忽大忽小的火焰，倒给我冰冷的身子带来了一丝暖意。

“阿禾，明日，你该跟皇兄回大楚了。”宋祁安的声音从灵堂外传来，他没有踏入灵堂，只是远远的在外望着我。

我背对着他，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我要带着等等和阿铎，一起回去。”

男人沉默良久，终是回道：“好。”

等到宋祁安离去，我抬头，看着灵堂之上的牌位，“阿淮，我会替你报仇的。”

次日清晨，我没有带走南宫淮的牌位，只是抱着等等，上了回大楚的马车。

南宫铎坐在马车上，小小的眸中有些不安，“嫂嫂，我们这是去哪儿？”

我安抚着他：“阿铎别怕，我们只是暂时去一个地方，会回来的。”

南宫铎攥紧拳头，他说：“阿铎不怕。”

大楚离燕国很远，远到需要走一月的路程。这条路，我走过一次，是在三年前。

我曾是大楚的长乐公主，也是前任国师唯一的女儿。父亲死后，先皇便将我养在膝下，收为义女，封号长乐。

第一次见到宋祁安时，也是我刚入宫时，彼时的我才四岁。

先皇牵着我的小手，来到宋祁安身前：“安儿，这是阿禾，从今以后便是你妹妹了。你要爱护她，保护她，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八岁的宋祁安郑重的在先皇面前发誓：“儿臣一定会保护好阿禾，让她长乐安宁，不受一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