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姐姐腰真细啊,”于响的声音带着其独有的沙哑之感。
小曼听出了于响话语里的讥讽意味,心中格外不适,语气强硬地说道:“于响,我是会叫阿娘的!”
“好啊,”于响恨恨地说道,“姐姐果真想要闹得沸反盈天,然后再改嫁于我。”
小曼垂下了脑袋,她明白于响已然断定她不会叫,不敢叫,她若是叫了,不仅会令受惊的阿娘难堪,也会彻底毁掉周家的名声。
小曼绝不能牵连周家。
“我答应,”小曼将声音压得极低,“我答应嫁给你,但你日后切不可再如此越墙翻窗了。”
于响身上那淡淡的甘草味淡淡地飘浮在空气之中,小曼听到他嗓音里似有若无的一声轻哼,依旧如同流沙被风吹起时发出的簌簌声,“好。”
朱窗晃动,小曼直看到于响那清冷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才紧紧地关闭了窗扉。
夫君新丧未满半年就要改嫁他人,小曼沉沉地想着,流言是会杀人的。
小曼起身又重新打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破窗,新月悬挂在苍穹之上,伴着浮云时隐时现,小曼那异色的瞳眸又凝望向于响消失的方向。
于响是带着皇恩回乡的,京城三年,他入了太常寺太医署,一跃便成了官家人了,这次回乡是为了将年迈的父亲接入京中,顺便说一门亲事。
乡里乡外的媒婆一时便把于家医馆的门槛踩烂了。
于响踏入来周家那日,小曼尚未褪下一袭素衣,眉目间依旧带着稀稀落落的哀愁,蓦然抬头看他,眼中竟染了几分惊艳,小曼有几分认不出于响了,他不似从前一味地清瘦了,身形着了几分挺拔,人也显得稳重许多。
「于响?」小曼讶异之余慌忙放下手中晾晒的草药,认真看着眼前人话里带着一丝欣喜,「果真是衣锦归乡了。」
于响离乡那日是小曼给于家医馆送草药的日子,于响踏出门前,小曼曾笑意灿烂诚心诚意地祝他衣锦归乡。
他果真是做到了。
于响看了看小曼一身的素服,面上依旧冷淡,「旧例。」
「好。」小曼依着惯例利落地搂了搂院子中的一簸箕草药,包好三斤交给于响,推开了于响想要递钱两的手,「今日不收银子,贺你此番荣耀归乡。」
于响眉角微不可察的一动,接过小曼手中药包,手指却顺势勾住了小曼的手指,微微侧首凑上前轻言:「多谢,姐姐。」
小曼心下一跳,却不敢多思多想,速速甩开于响的手,低头不敢看他。
于响拎着草药便走,行了几步却突然回身,眼中已莫名染了几分薄怒,「还记得三年前我离开时说的话吗?」
「什么?」小曼心头尚在慌乱,听到于响的话只是下意识一愣。
「很好,」于响扬起嘴角,虽是笑着眼中却一片冷寂,声音也沉了下去,「果然早忘了。」
于响独特的沙哑声音好似还在耳边萦绕,小曼的手不自觉地捻着破窗碎裂的窗纸,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她怎么会忘呢?
那年破春,小曼送别于响,祝他能衣锦归乡,于响看着小曼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求你,等我三年。」
周家新妇守丧不足半年便要改嫁于家儿郎实打实在这个边陲小镇中激起了千层巨浪。
骂小曼不守妇道的有,骂于家有眼无珠的有,更多的是恨恨啐道「没想到周家自小养大的媳妇竟是这么个守不住的白眼狼!」
「娘,对不起。」小曼已经着了红衣,门外的锣鼓声渐近,小曼心里越发酸楚。
「好孩子,」周大娘艰难地想挤出一个笑来,可是笑入眼中却蓄成了泪,「原是不该耽搁你一生。」
小曼眼眶顿时红了,伏下身跪倒在周大娘膝下,「是小曼对不起阿娘,对不起阿哥,对不起周家!」
「傻话。」周大娘搂着瘦削的姑娘入怀,小曼瘦得令人心疼,周大娘不禁悲从中来,「岐儿说的对,是阿娘错了,不该为了冲喜糊里糊涂地让你和岐儿成婚。」
「是小曼愿意的。」她来处成谜,又长着外夷灰绿色的眼睛,若不是周娘子捡到了她,待如己出地养了十八年,她早就是狼嘴里的肉,荒山里的枯骨了,所以她为了周家是什么都愿意的。
「阿娘知道,知道你想着你阿哥能好。」周大娘点着头,泪珠便挂不住落在了小曼的脸侧,周大娘慌忙地拭了拭小曼瓷白的脸,颤抖着从腕上褪下那支戴了几十年的银镯,「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嫁妆能给你,你拿着这镯子,若是想阿娘,就拿出来看看,就当阿娘在你身边儿了。」
门外迎亲的锣鼓声渐渐吹得烦躁起来,小曼知道再不能停留了,攥着银镯,跪地向双亲一一叩首:「女儿拜别阿娘,拜别阿爹!」
「孩子,好好的。」沉默了许久的周老夫子看着夫人哭着将小曼扶了起来,低着头掩饰眼中情绪,冲着小曼缓缓抬了抬手。
小曼戴着红盖一步一泪地踏出了周家门,可是新嫁娘的低泣淹没在锣鼓喧天中再无人听到,小曼想回身再看看周家,却是被红盖头挡住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是她第二次出嫁却不知抬新娘的轿如此颠簸,是啊,她第一次出嫁没有锣鼓,没有花轿,没有宴席,甚至仓促到邻里不知,直至几日后周围的人看到周家门口栓着一段小小红绸,心下才了然周家养了多年的「童养媳」已经走了明路。
可是即便冲了喜,穷尽了法子,散尽了家财,还是没能拴住周岐的性命,那段时日小曼连呼吸都觉得酸苦。
小曼抹干净了眼泪,她不该哭的,有于家给的聘礼,周家的窗再也不会漏风了,周家的瓦再也不会潲雨了,周家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么苦的日子了,这世上最好心的人家最后终于能得一个余生安稳了。
「……送入洞房!」
小曼脑袋一路被闹得嗡嗡作响,周围的喧嚣时近时远,直至众人哄散离去,小曼才真正找回了一丝清明。
她竟是真的嫁给了于响?
「累了?」于响的声音骤然滑过她耳边,小曼紧张地攥紧了手。
「没有。」对比之下小曼声音显得格外清浅,透过红红的盖头,她只能看到一片暗色阴影和晃晃荡荡的烛光。
「没有?」于响独特的嗓音重复着小曼的话,细长的手指探入了盖头下,滑过小曼柔嫩的脸,随后反手一掀,女子精致的容颜便亮在了烛光之中。
她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
于响的心隐隐一疼,她一身嫁衣坐在这,像极了那一场他做了十年却伶仃破碎的梦。
于响抬手擦拭着小曼的泪痕,微凉的触感让小曼抿着嘴将头垂得更低,可是余光落在于响手上,心里不自觉地惊异那手指白净修长的不可思议。
于响微微歪头,将目光凝在小曼颤颤巍巍的睫羽上,心里是若有若无地惊叹。
他这样的人怎配得起她?他早晚会失去她的,就像手中的砂砾迟早会散到风里去,可那又如何,他要在失去之前,竭尽所能地满足自己的心意,逼迫她也好,用尽手段也罢,只要她此时此刻在这个破碎的梦里能够属于他。
于响抑制着心底细细密密的悸动,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衣服齐整躺在了新娘身侧,寥落地呢喃了一句:
「睡吧。」
佚名所编写的《夫君过世他就强迫我嫁给他》简直是神一样的作品,很精彩,看完之后脑海中全部是主角于响小曼的形象和故事,太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