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佚名 著

我来自一个偏远且落后的农村，十五岁那年，父亲生了一场大病。

迫于生计，妈妈对我说：“冬雪，你爸这生了病，家里实在供不起你和你弟念书了。”

我知道母亲的意思，她想让我放弃读重点高中的机会。我沉默了，一句话也没说。

母亲怕我拒绝，又补充道：“女孩子读再多书也是没用，反正迟早要嫁人，你看隔壁家刘堂的女儿，她十四都辍学了，现在过得不也挺好，还找了一个那么有钱的女婿。”

刘英很风光，的确。

出门坐轿车，衣服和鞋子都没重样过，村里的女孩都羡慕她命好。

可他们不知道，她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我去陪她，她趴在我的怀里，哭了好久好久。

她对我说：“冬雪，所有人都说我命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一生也就这样了，你好好学习，这样才能不依靠任何人生活。”

刘英的结婚对象是一个煤矿小老板，人已经都四十多岁了，头顶都秃了一圈，又矮又胖，甚至连三个女儿都要比她大。我看着这个油腻的男人，抱着刘英上车时，竟然有些想呕吐。

那个油腻男之所以娶刘英，并不是因为爱上了刘英，而是因为刘英肚子里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们托人问了，是男孩。

为了能给儿子营造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那个男人和自己的发妻离了婚，陪着苦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就因为没能生下男孩，被无情地抛弃了。

刘英对我说，她见过那个女人。

她没有打骂她，而是对她说了这样几句话：“姑娘，我不怪你，我们都是苦命的女人，我不会为难你。你知道吗？直到前两天我还在喝中药，我喝了十几年，就为能给他生下一个男孩，从今天起我就不用再喝中药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刘英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母亲差不多大的女人，心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

刘英她长得确实很漂亮，上学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喜欢她，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嫁给一个跟她父亲差不多的男人。

我说：“英，要不你就逃跑吧，嫁给这样的男人，实在太憋屈。”

“我没有办法，冬雪。我妈得靠这钱来治病，父亲做工时伤了腿，干不了重活，下边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得养活，作为家中的老大，我得这样做，所有人都这样认为，甚至有时候连我自己也这样觉得。”

“我可以辍学，但我坚决不嫁人。”我紧紧咬住下嘴唇，疼痛感袭来，此刻的我无比清醒。

可能母亲也觉得，让一个考上重点高中的孩子放弃学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傻孩子，怎么会？没能让你继续读书，我都已经很愧疚了。”

我看着一向坚强的母亲掉下了眼泪，也决定接受不再继续读书的命运，并决定以后要赚很多很多钱，这样我就有读书的机会了。

十五岁的我，跟着同乡的春梅一起来到了上海。

在上海的一家制衣厂，我俩一干就是三年。

那天下了班后，春梅对我说：“冬雪，咱俩来上海三年了，今天咱俩就好好去玩玩，好不好？”

工作了这么久，我也厌倦了这样的日子，那就好好放松一下吧。

春梅见我点了点了头，又继续兴奋地说：“听厂里的人说，酒吧里可好玩了，我们俩今天也打扮得好看点，进去玩玩吧。”

晚上九点多，我和春梅来到了酒吧门口，就看到一个穿着性感，化着浓妆的女人，醉醺醺地从酒吧出来，扶着她的是一个长相油腻的男人。

即使那个女人摆手拒绝男人递来的酒，那个男人还是往她嘴里灌。

春梅在我耳边小声说：“她就是陪酒女，别小看这个职业，可赚钱了，一天就能赚到我们半个月的工资，刘英以前就是做这个的，不过她命真好，一次失误就傍上了大老板，一下飞到枝头变凤凰了，我要是有她一半的运气该多好。”

“你现在运气不也挺好？一进我们厂就拿下了长得最俊的赵州，三年了，我看他一看到你，那眼睛都不离开你的，就差把你吃掉了。”我打趣地说。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男人得有钱，不然跟着他只有受罪的份儿，我可是再也不想再回村里过苦日子。”

“我也不想回去，昨天我跟我妈打电话，她想让我再多寄一些钱回去，说弟弟上高中需要钱，说爸爸的病又严重了。”说完我的鼻子就开始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