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字余生随曦 著

引言

我是周家的契女，他是教我写字的少爷。

十年来，我替他写了无数首情诗，每一首都写了两遍。

一遍是给他的心上人，一遍是给他。

可他临终前说："小桃，对不起，耽误你十年。"

少爷，不是十年，是一生。

富商周家三兄弟。

长子周宴琨，周家当家，是个精明的商人;

二子周宴庭早逝，遗孀林氏独居兰香阁;

幺子周晏安，生来体弱。

这就是如今的周家。

我是周家三少爷周宴安的青梅契女。

十年了。

十年前，我六岁，他十二岁。

那时我不懂，为何一个商贾之家的少爷，要教一个契女读书识字。

现在我懂了。

原来字里行间，藏着最难言的心事。

梅雪轩的窗棂落了雪，我跪在地上研墨。

砚台是宋坊白端，少爷特意为我寻的。

"又在出神?"他的声音很轻。

我没应声。

隔壁兰香阁飘来了香，是林氏又在焚香了。

她守寡三年，日日如此。

"写个情字。"少爷开口。

我提笔，手却在半空中顿住。

"不敢写?"

"不是。"我低头，"只是...写不好。"

他笑了："情字，本就难写。"

我偷偷抬眼，看他望向兰香阁的目光。

那里面的情，比我写的任何一个字都要深。

"少爷..."

"你说，"他突然打断我，"人这一生，可会错付了光阴?"

砚台里的墨，忽然就晕开了。

我在周家十年，学会了诗词歌赋，学会了待人接物，却不知如何回答这一句话。

"奴婢愚钝。"我低头。

"你啊，"他叹气，"教了这么多年，连说谎都不会。"

我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帕子上绣着梅花，是他让我绣给林氏的。

"小桃，"他又唤我，"你说，隔壁的香，是为谁焚的?"

我的手抖了一下，打翻了砚台。

墨汁泼在白纸上，像泪，又像血。

"对不起..."我慌忙去擦。

"无事。"他的声音依然温和，"不过是个情字罢了。"

是啊，不过是个情字。

可这小小的一个字，却压得我们都喘不过气来。

我站起身想去打水，却听他又开口："你说，她知道吗?"

我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堆积在窗棂上，压得梅花枝条都弯了腰。

这个冬天真冷啊。

冷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