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尽佚名 著

奶奶癌症再次恶化那天，是个狂风骤雨的夜晚，呼啸着的恶风吞噬着平静。我祈求着盛嘉珏送我去医院，可他却以要接重要客户为由拒绝了我。

不会开车的我走在半山的路道旁，形单影只，耳边充斥着骤风的怒吼，像是要把整个A市吞没，豆大的雨水拍打在脸上。我不安感弥漫，终于在雨水交加中摸索地坚持着打到了车。

赶到医院时，映入眼帘的却是盛嘉珏搀扶着江晚的身影。

“雯雯，你也到了。晚晚她一下雨就腿疼，我带她来看看。”不知道盛嘉珏眼中闪过的那一瞬，是不是有一丝的慌乱。

一向话少的盛嘉珏也只有在江晚的事情上会多开口吧。

我心系奶奶，没心思在意他们两个的纠葛。

可偏偏这时，江晚细着嗓子，娇滴滴的说：“曾雯姐姐，你不要生气哦，我只是有些害怕，而且嘉珏哥哥他一向责任心很重的。”

我真是受够了说这话的语气，“这可是真的呢，下次有机会，我一定会拉条横幅去宣传一下这几句责任心的光荣事迹的。”

“曾雯，你怎么跟晚晚说话呢，晚晚可是个病人，你有点爱心。”盛嘉珏很是心疼怀里的人。

外面的雷声乍响，划破了黑暗的夜空。

不安感凝重，我头也不回的冲向电梯，将那让互相欣赏的二人留在身后。

盛嘉珏望着我离开的身影，愤怒地吼着：“曾雯，你不要太过分，你要为你的态度给晚晚道歉。”

给她道歉，谁又来给我道歉。

放平时我一定会去理论几句，但现在我真的没有时间，那种不安感催促着我赶快走。

“嘉珏哥哥，雷声好大，我好怕啊。”细细软软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当我见到奶奶的时候，耳边只留下了医生的一句“节哀”。

我脑袋轰鸣，或许我再早一点就可以见到奶奶最后一面，或许我再早一点就可以好好跟奶奶道个别，或许……

我唯一的亲人永远的离开了我，但我却没有在最后的时刻陪伴着她。

那晚，我呆坐在奶奶临走前的病床前，接到了盛嘉珏的电话，电话那边响起娇滴滴的声音“嘉珏哥哥，以后雨天都来陪我好不好，晚儿真的好怕。”

“好。”低沉又熟悉的男音传来。

我回想起与李轩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的誓言、温柔的拥抱，如今都化作了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割在我的心上。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能如此狠心，为了她就抛弃了我们所有的过去。

而在我最需要帮助与陪伴的时候，你却去陪了其他人，或许，这就是你说的她比我更像你的初恋吧。

我还是忍不住向盛嘉珏发了信息：“她就是你拒绝我要去见的重要客户？”

我在奶奶的伏在奶奶的病床一整夜，贪婪的想要留下奶奶最后的气息。

第二天的下午，我才收到盛嘉珏的回信：“雯雯，你一向坚强能干，晚晚不一样，她需要我。”

我与盛嘉珏的相见，是在大四的毕业宴上，他作为优秀学长、优秀企业家被邀请。

他说我像他的一位故人，从那时起，我们便有了联系与羁绊。

我们在一起了四年，四年来，我将我自己全部都献给了他。

我崇拜他那种没有波澜的处事，执着他冷冽与孤傲的性子，迷恋他平日高深莫测的样子……

他是教授称赞的优秀学子，是业界震惊的商业奇才，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越是这样一个人，我越要努力自己做好自己的事，不给他添麻烦。我下班回家都会为他准备一桌晚饭，不论他是否回家；他不喜欢家中的摆设，我第二天会立刻亲自换掉；我即便冒着高烧，还是会帮他去送文件。

可这些点点滴滴却被他视为理所应当，本应如此。

他凭借着这些，更加放心大胆地去照顾了更像初恋的那个人。

可能在这场游戏中，我终究不会是主角，只是个替代品而已。

我看清了自己的位置，删除了盛嘉珏的所有联系方式。

那天我将特制的骨灰盒交给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都在惊奇盒上的花纹，那是奶奶生前最爱的云花纹路，是她自己设计的 ，我将它们留在了那里，希望可以永远得陪着奶奶。

我在等待的时候，不悦的声音传来：“嘉珏哥哥，这里会为花花办理后事的吧。”

寻声瞥去，果然出现了盛嘉珏与江晚的身影。

江晚一只腿虚踩地，身体微微的靠着身旁的盛嘉珏。

此时的盛嘉珏也注意到了我，“雯雯，你怎么也在这？”

在殡仪馆偶遇，也是离了大谱。任谁都不会信的，盛嘉珏一定会认为我想方设法弄到了他的行程，追到这里示威的吧。

现在的我丝毫不想跟他们有任何牵扯，便转过头去。

“曾雯姐姐，你别误会，我和嘉珏哥哥真的没有什么。”江晚是不肯让这场面平静下来，“昨晚打雷下雨，我好怕，腿也好疼，嘉珏哥哥来陪我。今天嘉珏哥哥一定要我去医院检查了，他才放心。”

江晚与盛嘉珏的相识是一场车祸，也是那场车祸，江晚因为腿伤住了医院。

“我与你的嘉珏哥哥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不需要与我解释。”我不想再与他们纠缠。

“曾雯，你不要无理取闹。晚晚的腿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们今天来是询问晚晚的猫火化事情的，你非要吃她的醋吗？”盛嘉珏开了口，拦在了江晚的身前。

江晚带着哭腔附和着，“曾雯姐姐，我刚捡到的流浪猫活不久了，我们来提前给它准备下后事。”

盛嘉珏曾被猫伤过，对猫有了创伤后遗症，却可以忍着生理的不适陪着江晚一起与猫共处。

看着这相互护着的两人，心生厌烦。我扶额掩目，暂时让眼前清静些。

盛嘉珏不满我的反应：“曾雯，我们就要订婚了，你要识大体。”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一贯的作风。这甜枣放原来，也许我就吃了。还可能顺势给他个台阶下，认个错，表示以后会乖一点。可现在，给了一个人多少希望，现在就有多少绝望。现在的我觉得这甜枣就十分的可笑。

但江晚好像很不喜欢这个甜枣，目光转向了另一方，“哇，好好看的骨灰盒。嘉珏哥哥，我们给花花就用这个吧，花花它很喜欢的。”

“小姐不好意思，这是死者家属特制的。”工作人员解释到。

“嘉珏哥哥，这个花纹好看，花花就要这个的，我们给这位家属说说，一定可以的。”说着，江晚就将工作人员手中的骨灰盒抢了过去。

“小姐，这不能抢，这会使里面的死者不安的，死者家属也不会同意的，请您还给我吧。”工作人员焦急道。

我莫名感到不安，投过目光，就看到了这一幕。江晚手中正是工作人员刚取出盛有奶奶骨灰的特制骨灰盒。

我猛起身，冲过去，想将奶奶抢回来。

盛嘉珏一把拦在了江晚前面。

我不顾他的阻拦，想越过他去抢。

他将手护在了江晚的手旁，江晚忽觉到手背触碰，一时紧张松了手。

碎瓷洒落的声音清脆而刺耳，整个大厅一时间寂静无声。门口的阵阵怪风吹来，吹散了了奶奶最后的温度。

我泪如雨下，跌跌撞撞地爬过去，将散落的灰一点一点收集起来。

“曾雯，你戏不要太过。跟踪我到这里，现在又找来陌生人一起演戏。”盛嘉珏对这局面怏怏不乐。

工作人员许是看不过去了，帮我解了围，为我找来了新的骨灰盒。在这过程中我一言不发。

盛嘉珏看着这样的我，可能新生了一丝愧疚？竟放下江晚，缓步来到我的身边，将手轻轻地抚上我的后背，柔声细语的在我头顶上方说：“雯雯，是我不好，这几天天气不好一直在晚晚这边，没有好好陪你。下次一定给你补上。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不差这几天。乖，我们回家了。”

盛嘉珏一手轻微用力，想将我扶起来。但我没有理会，还瘫坐在那里。

一贯对其他人没有耐心的盛嘉珏，黑下脸，低着声音说：“曾雯，见好就收，我照顾晚晚，那是职责，你别无理取闹。”

江晚的车祸是那晚盛嘉珏思念初恋醉酒造成的，他们都认为他亲自照顾江晚是理应的。

我对我的人生和江晚的人生都感到可笑，都不过是个替身，却又都想抓住眼前人。这点我之于江晚，又有什么不同呢。不过是我现在认清了而已。

我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