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甄幼颐,在我十四岁那年,蛮夷入侵。
庸懦无能的父皇连京都守不住,我们这群皇族像走狗一般被乱军挟裹。
我杀的第一个人便是我的皇兄甄徽明——那时叛军首领让我们自相残杀,我毫不犹豫照着他左胸捅了下去。
我想活下去,他就必须死。
后来啊,有朝臣向丞相沈檀山这般评价我,”这是个冷心冷情的孩子,是能坐上帝王之位的好料子,但,她才十四岁……若羽翼渐丰终成残暴之君,是为万民之难也。”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忌惮,不知道若是发现我其实就在假山后听得一清二楚,不知会不会登时吓晕过去。
相国沈檀山的声音温和而笃定。
”有我在,我断不会让幼颐成为残暴之君。”
01
头一次见到沈檀山,我还流亡在山野荒村,过着有一口没一口东躲西藏的日子,被朝臣发现的时候,我怀抱着一只疯狂挣扎的山鸡,灰头土脸、狼狈至极。
众臣面面相觑,眼中俱是怀疑之色,估摸着觉得我从头发丝儿到脚指头哪儿都不像个皇族。
唯有那个男人,他在十步开外便勒绳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很好看。
他垂拱而拜,声音温润,“微臣沈檀山,见过九公主殿下。”
那时的沈檀山头戴镶莲花玉乌纱纶帽,着淡青色的广袖襴袍,行如修竹、眉眼舒朗清俊,就像是最厉害的国师毕生绝笔,实在好看极了。
他出现在穷乡僻壤中,简直像是神仙下凡普度众生。
沈檀山身边还有一大臣,见到我寒酸的模样不由得眉头紧锁,”童稚小儿,何以托国事?”
我分明从他脸上读出了俩浓墨大字:嫌弃。
我越前一步,目光不躲不闪地迎向那位大臣,“若我未曾记错的话,使君为正四品官,见大齐皇族在此,缘何不拜?”
那人愣了一愣,似乎仍在迟疑,于是我的语气顷刻间冷了下来,“本宫不可托,使君可否?”
此言一出,相当于将窃国者的帽子扣了上去,那人瞠目结舌,瞬间无言,忙不迭下马跪了下来,“臣不敢!”
沈檀山看着我,他的目光幽远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听完我说后面那句话,他的嘴角浮出清浅笑意。
许久,他才向我伸出一只手来:“请九公主还朝,以继大统。”
我跟着沈檀山回了皇宫。
在他的力荐之下,虽然朝野仍有非议,但我到底还是继承大统,成为了承曜最年轻的女帝。
帝王的冕旒沉甸甸垂下,掩去我慌乱的神色,我其实是怕的。
沈檀山亲自将我扶上轿辇,他的声音如清溪在我耳边淌过,他说,“陛下别怕,有臣在呢。”
——陛下别怕,有臣在。
而后漫长的宫中岁月,我总在闲暇时回想,对于沈檀山的心意动,是否便始于当日?
行完繁琐冗长的册封礼,我乏了,几乎被几个宫人连搀带扶地回到了自己的朝颜宫。
昏昏欲睡之际,外面却传来宫人恭敬且略带惶恐的声音,“奴给九千岁请安。”
九千岁?
是那个一手把控朝局,逼死父皇的宦官之首谢赐?
我的睡意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身边的大宫女云容顿然失色,颤着手给我整理衣冠,一面低声嘱咐,“陛下,千万谨言慎行。”
正殿大门徐徐开启,那道声音慵懒绵长地传了进来;“咱家来得不巧,搅扰陛下安歇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声音不露怯,“九千岁平身吧。”
谢赐慢慢踱步近前,眸中的审度带着几分玩味,目光在我身上驻留了半晌,竟以扇柄轻轻挑起我的下颚,迫使我仰头看他。
对峙之中,我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就是这么个小丫头,值得沈檀山为了你力排众议?”
下一刻,寒光乍现。
那被我隐在袖中的匕首一掠而出,他下意识躲闪,却发现我刀尖对准的是自己。
“九千岁,此刻宫中唯有你我二人,而你又对朕继位甚是不满,你说,若是在朝局刚刚安稳民心未定之时,我死在你面前,前朝后宫,该如何议论?”
诧异之色从他眸中闪过,许久方含笑道,“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
“是真话。”我的声音愈加平静,“九千岁,我从小便在长清宫长大,冷眼、责骂我都受过,今日不妨告诉你,我甄幼颐命悬一线了十几年,生死早已无畏,若是你不在乎,那就尽管来赌!”
他夺下匕首,这才重新自上而下打量我,许久,笑意自面上舒展开来,“不错,皇宫内闱竟有这么个人物。”
他微微靠近我,“咱家今日不是来逼宫的。”
轻描淡写地起身,他将匕首掷在桌上,“陛下冰雪聪明,自然知道我共丞相不睦已久,今日前来,便是要请陛下的圣意,究竟是随我呢,还是随他沈檀山?”
心跳迅疾无匹,我死死攥住了衣袖上怒目蟠龙的刺绣。
“陛下再细想想吧,你我才是一路人。”
他长笑离去,连同满殿的光辉隐匿无踪。
最近有点无聊朋友推荐了《皇位,拿来吧你》,原本只是想打发时间,想不到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故事竟然有些小浪漫,有些超级隐晦的地方需要我们慢慢的琢磨,非常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