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烟?」
红姨轻拍我的肩,吓了我一大跳,差点把怀中的琵琶抖掉。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我娇羞不语,眼神却一直偷瞄那坐在看台前身着军装面色冷若冰霜的男人。
红姨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朝我耸耸肩,拿出根烟,漫不经心道。
「怎么?你喜欢他?」
我脸颊微红点了点头,目光一直不离那处。
红姨点燃香烟,吞吐出一片云雾,这城中就没有她不认识的人物。
「喏,顾轻舟,那可是当今长平城的新头儿,不仅自己是一城少帅,就连顾家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百年勋贵人家,哪是你这小贱皮子高攀得起的人。」
我眼神暗淡下去,却自知配不上他,听了红姨这番话也只是笑道。
「红姨多虑了,我可就这一条贱命,招惹了他我还有得活吗?」
红姨听了我这番话,捻灭了烟,欣慰地拍拍我的肩头。
「若宝悦楼能多些你这样有自知之明的姑娘就好咯,不至于一个个如同飞蛾子扑向电灯哟。」
我点头陪笑,目送红姨离去。
随即转头又偷瞄着那个可以掌握长平城生杀大权的男人。
他还是那般好看,一如那日救了我那样。
三年前。
我们家已经没了男人,本就贫困的家庭更是连锅都揭不开。
然而,天逢屋漏连夜雨,家中年幼的弟弟又病倒了。
母亲为了给弟弟治病,没办法将我细细收拾了一番,打算卖掉我给弟弟换医药费。
弟弟才九岁,正是活泼的时候,却因为家里没钱治病,整日病恹恹瘦骨嶙峋地躺在炕边,弟弟是病人,家中一切好吃的能吃的都先紧着弟弟,我时常吃不到饭就去地里干活,所以他每日见了我就急着喊姐姐,我走上前去,弟弟总会拿出他揣在兜里的窝窝头悄悄塞给我,我不要,他竟落下几滴泪来,非让我带上,我推脱不过拿了窝窝头,他才喜笑颜开。
母亲在卖掉我那天,朝弟弟撒了谎,说有人要娶我做媳妇,享大福去,每日都有白面馒头吃。弟弟听了高兴极了,甚至还能坐起来一阵,围着我叽叽喳喳说了好多话。
母亲不忍见此场景,只让我们聊了一会儿便带着我走了,走前弟弟还在为我高兴,说我不用再受苦了。
我回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算是我这个姐姐留给他最后的印象。
街边卖孩子的人不在少数,甚至都不用去专门的人口贩卖市场,小孩头上插根草,几根草就是几元钱。
母亲往我头上插了三根草,刚够弟弟的医药钱,别家小孩都在哭哭啼啼,可我早已认命了,就算是哭又能怎样,还不是改变不了现状。
于是我瞪大眼睛去瞧路过的一个个人,有豪绅坐着人力轿子,眼神不屑。有西装革履的新式青年,有勋贵大户人家坐着黑色洋车慵懒的望向窗外,随即又拉上车窗上的帘子,扬长而去,没人往这儿看,没人注意到新城里如同泥点子的人。
母亲见许久没人来买我,叹了口气,打算带着我回到泥泞的巷子里,忽然一双军制黑色皮靴停在我面前。
我抬头看,一袭黑蓝色的军衣,衬得他身姿挺拔硬朗,他蹲下说话,声音也是说不出的好听。
「小妹妹长得倒是温婉可人,妹妹如今几岁了?」
我羞涩极了,不敢与他对视,但又架不住好奇,悄悄用余光去瞄他。
母亲忙说我十五了,可以伺候人了。
他长得可真好看呐,一双剑眉,眸子深邃璀璨仿佛天上的星星般,长得比张叔叔画的画儿都好看。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灿烂一笑露出他的大白牙,用脱了手套的手揉揉我的头,帮我抚去那三根野草。
他站起,重新将手套戴上,又从兜里掏出一袋大洋交于我母亲手里。
「大娘,拿去用吧,里面有50块大洋应该够你们用了,这卖女儿的这档子事可千万不许做了。」
母亲先是一愣,没想到男人出手如此阔绰,反应过来时忙点头哈腰,眼含泪光,拉着我跪下就要向他磕头。
他忙摆手推辞,转身回了他那几个兄弟处。
自此之后,他便成了我的一束光。
哪怕最后弟弟被拐,母亲悲伤欲绝投河而死,我因为无处可去而做了宝悦楼的伶人,他依旧是我的救赎。
小说《一世缘》中的人物都非常的生动就像富有灵魂一样,特别是主角顾轻舟月烟给我一种就生活在身边的感觉,作者雅俗共赏妙笔生花写的如此优秀,一定要大大的推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