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到秦国到接到押送军令之前,我从没有离开过黄州县,这次征召令,倒是能让我好好见识这两千年前的世界。
亭舍外面的世界仿佛是天地初开的时候,阴沉昏暗的天气终于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道路瞬间被吞噬得坑坑洼洼,这场大雪让我不得不停下了北上的脚步。
客舍中,在猩红的火把照映下,一张张黢黑麻木的脸缓缓抬起,他们的表情逐渐狰狞,无神的眼睛逐渐焕发出光彩,他们的嘴巴不断开合,一起喊出了那充满绝望的话语。
“失期,法皆斩!”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
“天下苦秦久矣!”
绝望的众人在大雪中高唱着悲恸的口号,斩下木头作为兵器,掀起竹竿作为旗帜,鼓噪着,大喊着,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而后他们纷纷踏入客舍之中,一脚踹开了房门,冲着首位褪去了甲胄,正在熟睡的秦卒,举起削尖的木头就猛地刺了下去!
“卧槽!”
就在那木头刺下的同一刻,我终于被惊醒过来,以至于心跳犹如战场上那噼里啪啦的鼓声一样,急速跳动着,霎时间冷汗浸透了全身。
“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真是晦气!”
我缓了好久,这才将目光移向屋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连续下了两天的雪,此刻已经停了,客舍外面也没有什么聒噪的声音。
我穿好玄色皮甲,戴好板冠,将铜剑别在腰间,这才走出屋外,那五十个被押送的刑徒也没有群情激奋,此刻正依偎在牛棚里熟睡。
牛棚四面通风,并没有墙壁,他们衣衫单薄,有些人甚至没有鞋子,在早晨清凉的空气中瑟瑟发抖。
这些人的身上也都被木钳束缚着,木钳上还拴着麻绳将他们如同串蚂蚱一样串在一起,手脚也都被尺长的绳子拴住,活动被严格限制。
这是押送刑徒的标准配置,他们毕竟都是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指望他们老老实实地前往近三百里外的东鄢县。
与他们不同的是,连我在一块儿的六个亭卒,个个佩剑,人人披甲,甚至我还从武库里拿了两台弩机以备不时之需。
更何况,我并不认为这群人中会出现陈胜吴广那般的人物,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我才知道,陈胜吴广那是戍卒,是自由人。
虽然同样是底层,但却能手持武器,也不至于像刑徒一样受到束缚,这帮刑徒可是连弯腰都费力,捡个石头都会带倒几个人的。
同情?还是有的,但这个时代,我连自己都无法顾及好,哪能顾及这些人?再说他们都是犯了法的刑徒,天然跟我这个亭长对立。
守夜的兵卒见我已经起床,便跑过来向我汇报,昨夜平安无事,这里算是秦国的腹地,一般匪徒也不敢轻易招惹我们这些有坚甲利剑的秦卒。
直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那个陈左尉并不是想借这些刑徒的刀杀我的人,他这是想利用这些刑徒的逃亡,将我彻底扫出官吏的阶层。
如果这些刑徒逃了五个以上,那依照秦律,我会被削爵,从此成为黔首,在这个时代,这样与死无异!
知道了陈左尉的想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包括我在内的六人分成两批,等到晚上就轮流守夜。
为了防止他们出工不出力,我只能夸大惩罚的力度,少了人,将拿我们这些押送者充数!
他们也分辨不了真假,这个年代的文盲率是很高的,连字都认不清楚,更不用说那更加复杂的秦法了。
众人也害怕成为刑徒,各个都卯足了精神,每天晚上都瞪着这帮刑徒,丝毫不敢合眼,就这样我们前进了近百里路。
等到了行程的第五天,我们终于是撑不住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在抵达下一个客舍之前,我必须得想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不然我恐怕会因为缺少睡眠变得神经衰弱。
长途跋涉让这些刑徒越发烦躁,他们看我的眼神也越发不善,这帮人知道我是押送主官,看他们的眼神,我觉得他们肯定想把我生吞活剥。
我知道,他们之中肯定有人日日夜夜寻思着怎么跑路,这么多天我也琢磨清楚了他们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被送去前线修筑水渠,十个人活不了一两个,而逃跑的话,运气好能抱团组成贼寇,在外面靠抢劫还能苟活一段日子。
他们并不是没有机会逃跑,我这个队伍总共五十六人,我跟其他五人是亭卒,是官吏兵卒,任务期间能够在亭舍里吃免费的食物。
可刑徒们不一样,他们可不能在半路上饿死,需要有人抬着粮食赶路,二十个人轮流挑担子,要是他们突然撂挑子不干了,我们这几个人也抓不过来。
所谓墨菲定理,就是越怕发生什么事情,那事情就一定会发生,就在我们中途歇息点火造饭的时候,一个亭卒慌慌张张跑过来,喊道:“亭长!大事不好了!少了一个人!”
我闻言大惊,赶忙将那些刑徒召集起来,而后掏出名册清点人数,果然少了一人,那人是因为偷窃成的刑徒。
我连忙让亭卒们拔出铜剑,抱起弩机,对着刑徒们怒喝,让挑粮食的刑徒也戴上木钳,再将他们拴在树上,不然等到我追上那个逃跑的人时,这些人也跑了。
做完这些后,我跟着亭卒来到一处草丛,那里只剩下一根断裂的绳索,那逃走的刑徒趁着我们不注意,溜到草丛中用石头磨掉了拴在脚上的麻绳。
我忍不住骂出了脏话,好在这里草丛茂密,一个慌不择路的大活人会趟出一条明显的小道,我抱起弩机,跟着小道就追了上去。
那刑徒没有鞋子,又整天吃不饱饭,一个人根本跑不了多远,追了快一个小时,我总算是看到了一个疯了似跑路的人。
我也不废话,送上门来的鸡,正好杀了敬候,再者说,死了不算逃!于是我端起弩机瞄准,须臾,一支箭就射了出去。
逃亡是会传染的,若是在军队中,一个人逃跑都可能会牵扯到十个人,更不用说这些生机本就缥缈的刑徒。
那些被拴在树上的刑徒三两个一起低声嘀嘀咕咕,哪怕我将那逃亡人的尸体拖回来也仅仅让他们感到害怕而已,并没有停下骚动。
我知道,若是再想不出办法,剩下的一百多里路,一定会再次出现逃亡人。
到了下一个亭舍,我跑到不远处的村子里找了一个会卜鬼的人,给了他二百半两钱,让他帮忙忽悠那些刑徒。
《我穿越到战国末年》已经N刷,里面的人物好喜欢,特别是细节描述有点诱人哦,非常喜欢里面的伯安。现在脑海中已经为每位演员画好了形象,超级生动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