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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沈铎极度不愿接受假扮新娘的鬼提议,但不可否认,这是目前最为有效的办法。
敲定布局,众人各回各位。
沈铎这边走了个圆脸小官,又来了个高个儿的,捏着纸和笔,问沈铎身量几何,要在喜服上绣鸟还是绣花。
沈铎一阵失语,他说假成亲倒也不必这么讲究,而且我看起来像是计较这些的人吗?
高个儿小官立即反驳道演戏演全套,做不到以假乱真的话,又怎么请君入瓮呢?
“说得确实在理。”沈铎一手托腮,一手转着只宣笔问对方,
“既然如此,那新郎是谁?只有送亲的,没有迎亲的,不好蒙过采花贼吧?”
高个儿小官愣了愣:“的确,那我待会儿就去问一问哪位同僚可以……”
“不必这么麻烦。”沈铎打断他的话,“戏子入戏才能演好戏,演好戏才能以假乱真对吧?”
高个儿小官:“对。”
沈铎继续道:“现在我入戏了,我就是不久要出阁的新嫁娘。”
高个儿小官:“是。”
“我出身权贵,父母极其宠溺,甚至连夫婿也让我挑自己喜欢的。”
能在大理寺任职的脑子一个比一个好使,沈铎话说到这儿,高个儿小官哪还有不懂的道理?
他心中憋着笑,顺着沈铎的意思往下问:“那您挑中了哪家郎君?”
“那当然是——”沈铎笑起来,手腕一动,笔尖的一点朱红轻轻点在盛祈安额前,“我们的盛大人了。”
听完了全程的盛祈安:“……”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的手下连自己都敢坑。
沈铎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一度有唱起小曲的苗头。
“新郎官和新娘子的喜服得是一对,那你就照着我们祈安的喜好来,他喜欢花就绣花,他喜欢鸟就绣鸟,我听他的。”
高个儿小官登时捧着纸笔坐在了盛祈安旁边。
沈铎趴在桌上笑出声。
几经商议,婚期定在腊月廿二。当天的黄历宜祈福、沐浴、嫁娶、解除、入宅,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个吉日。
局在众人的探讨中一步步设好,剩下的就是等待那一天到来。
此后的日子沈铎依旧按时点卯,比起给大理寺当差,他更像是给盛祈安当差的。
盛祈安没用早膳他给带,盛祈安没墨他给磨,盛祈安没茶他给添,盛祈安家的轿子有事来不了,沈铎拉过自己的骏马朝盛祈安道:“我带你回去。”
盛祈安站在原地不动。
他是生过沈铎的气,但那股气早在后来的三载光阴里消失殆尽。
聪慧如他何尝看不出沈铎的用心,可那天的话是真切的,淋过的雨也是真切的,他到底也才十五岁,于是任由怒气摆布,心想着算了吧,到此为止吧。
后来沈铎前往边关,他被盛老爷子关在府里,出不去,只能躲在角落里偷摸着雕玉珠,边雕边想沈铎这一去要多少年。
戍边的事向来说不准,有人三五年就回,有人索性在边关娶妻生子,待了一辈子。
再后来,沈铎回来了。回来的第五天,盛祈安扯了面办公事的大旗,请陆显道一同拜访将军府。
盛祈安在案子上向来铁面无私,他不讲所谓情面,不掺杂任何个人念想,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对于采花贼一案而言,沈铎的确是最能帮到他们的那个人。他本该坦坦荡荡地上门求助,他是大理寺丞,理所应当为破案奔走,可他用心不纯,无法坦荡。
他问心有愧踏进沈府大门,端坐许久,被沈铎裹在了斗篷里。
而后沈铎跟在他后头打转,管他吃饭,管他应卯放衙间的种种,仿若此前的三年离别与一年决裂从未存在过。
盛祈安不喜欢这种感觉,他问沈铎你这是在干什么,沈铎避而不答,然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还是想问。
“沈铎,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盛祈安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沈铎收起笑,他定定看着盛祈安,突然觉得盛祈安的眼睛很亮。
好像是夕阳在里面映出光点,又好像是他在叫自己名字的那一瞬,忽然波光粼粼。
《当年西窗》是我很喜欢的一部小说,作者是周祭酒,故事内容设计巧妙,人物感情层层递进,沈铎盛祈安之间的故事很有张力,代入感很强,对周祭酒的文笔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