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别繁华落尽 著

桃花树下，他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要娶妻了，你会来吗？」

我强颜欢笑

「我家里诸事繁多，就不去了。」

后来我嫁了人，他却死了。

1.

我的心上人今天成亲了，新娘是跟他订了娃娃亲的远房表妹。

成亲的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骑着高头白马的薛照一袭大红喜袍，黑发高高束起，明目朗清，嘴角上扬，郎艳独绝。

我痴痴地盯着高马上的人。

在新郎官往我这边看过来的前一瞬，我猛地掉头离开。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合过眼了，在知道他要娶妻之后，我不断地干活来麻醉自己，手上扎得满是针眼。

我不禁自嘲，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逮着我好好训诫一番，然后给我上药。

可今后没有了，他只会对着他的妻做这样的事吧。

不，他的妻，在这之前我远远见过一眼，当真是玉肌胜雪，皎若秋月。

他也不盼得她做那样的苦差事吧。

我麻木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那种被人抛弃的窒息感袭来，我不禁踉跄了一下。

我以为我已经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了，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会那么疼啊。

如果我当时比他快一点，说出那句「我心悦你」，他是不是就不会娶别人了。

可这世上根本没有如果。

2.

我姓林，叫盼娣，生于桃花村。

我阿爹阿娘盼着生儿子的心思就跟给我取的这个名字一样，他们盼啊盼，终于在我八岁那年给我生了个弟弟。

后来阿爹早逝，可阿弟尚且年幼，于是我开始跟阿娘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我绣工了得，所以每日得空我都会做一些绣活拿到集市上去卖，我跟薛照就是在集市上相识的。

我的成品价格低廉加上绣工精致，收入上倒也过得去，最起码能让我一家衣食无忧，于是，边上的几个摊贩心生妒意，那天便联合起来到我摊子上闹事。

其中一人把我的绣品丢在地上狠狠践踩，我愤恨之余欲起身阻拦，却被另一个人推倒在地，他的手高高扬起，正准备往我脸上扇去。

一道不合时宜的清润嗓音响起

「住手，再无端生事，我便报官。」

我的视线被挡住，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看到旁边露出来的一角青鸦色的袍子。

那几人明显不信，青鸦色的袍子微动，那人踏着步子，慢悠悠地说道

「这样啊，官府的人近来闲逸得很，想必很是乐意招待几位。」

闹事的人顿时如鸟兽作散般跑了。

我缓慢起身，待看清来人的脸，我不禁怔住了。

他身姿挺拔，脸庞白净，眉目温润柔和，墨发用一根白色玉簪挽起，周身都透着一股书卷气。

3.

他看向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你没事吧？」

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呐呐道

「没事。」

经过一番闹事，天色已晚，我匆匆收拾好东西回了家。

可一路上那人便一直跟在我后面，我提心吊胆，就连脚步都加快了些许。

我就怕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因为阿娘说，这世上的坏人总是防不胜防。

我阿爹当年就是在回家的路上遭劫匪抢劫并活活刺死的。

一想到这儿，我的脚步又开始加快。

后头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笑意

「姑娘，小心前面有树。」

我反应过来，堪堪躲开面前的树。

直到我进了家门口，他才越过我，走进了隔壁的宅子。

哦，原来他就是前几天刚搬过来住的那户人家啊。

今天总算见到了。

既然是邻居，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4.

阿娘正张罗着准备吃饭，我凑过去问她

「娘，你知道隔壁家的是什么人吗？」

阿娘不咸不淡地给阿弟夹了一块肉，道

「这与你何干？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我正要说今天在集市发生的事，又听得阿娘道

「今天挣了多少银子？」

我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从兜子里掏出荷包递给她。

她掂了掂，语气有些不悦

「今天的银子怎的这么少？」

「你阿弟的吃穿用度要花的钱可多着呢。」

「你这个做阿姐的可不能偷懒。」

我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饭，低低地应了一声

「知道了。」

阿弟从凳子上跳下来，抱住了我，笑嘻嘻地说道

「阿姐最厉害了，每天都赚好多好多银子，阿生以后也要跟阿姐一样。」

我有些动容，果然没白养他，知道安慰我。

阿娘又不高兴了，从我怀里把他抱出来，数落道

「阿生以后可是要努力读书做大官的人，可不能跟你阿姐一样。」

5.

我怎样了？

可我终究没有问出口，因为阿弟又问

「做大官能挣很多钱吗？那阿生以后要做很大很大的官，挣很多很多的钱，养阿娘，养阿姐，养给我生鸡蛋吃的母鸡。」

阿娘揉了揉他的脸，笑骂道

「你呀，就会跟娘贫嘴。快点吃，饭菜要凉了。」

阿娘每次对着弟弟笑得多开心啊。

我好羡慕阿弟。

不像我，阿娘对我一向都是比较冷淡的，可能我嘴不甜，长得也一般吧，就像大人说的，不讨喜。

我默默地把面前的青菜全部夹到碗里。

阿娘说，家里穷，阿弟要长身体，所以肉一向都是留给阿弟吃的，而我每餐只有几根开水煮的青菜。

可看着活蹦乱跳，虎头虎脑的阿弟对我偷偷扮鬼脸逗我笑，我慢慢地把心头的酸涩感压了下去。

我是他的阿姐啊，我怎么能计较这些呢。

我偷偷地默念道，林盼娣，多挣些银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