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艺术家伊彤 著

「啊！！！」

我尖叫出声，吓得瘫倒在地，她身上穿的红色旗袍，此刻像极了被鲜血染红的模样。

「夏夏，你怎么了？」她放下吃的过来扶我。

我向后退，撑着墙站了起来。

「我要回家。」我说着。

韩老师笑了笑：「雨这么大，夏夏还是住在这里一晚吧，而且你妈妈开车来，你也不放心不是？」

「没事的，我给妈妈打电话。」我拿起手机，拨了好久，手机都没有反应。

「雨太大，山里没有信号了。」韩老师把吃的摆在了桌子上，回头看我：「过来吃饭吧。」

我握着手机，不敢向前：「我自己打车回去也行。」

韩老师走过来拉我的手，我的手心里早就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雨大，没有人开车来这边的，你自己回去，出了事，我没办法和你父母交代，听我的，吃饭，然后去睡觉。」

她眼神里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可怕，我怕激怒她，只好咬咬牙，听她的话。

吃饭时，她始终看着我：「这么美，雕塑出来的雕像一定很完美。」

我被她吓得食不知味，匆忙吞咽了点饭菜。

「走，去楼上睡觉吧。」

她拉着我，去了她女儿的房间，摁开灯时，她女儿并不在房间内。

「韩老师，您女儿呢？」我问道。

韩老师笑着：「她在一个很美丽的地方，你想去看看吗？」

我只觉得她的话很吓人，我摇头，看见了桌子上的照片。

脑海里浮现出了今天展会上看见的完整雕像，那个面容，是她女儿！

4

［没事的，去看看吧。］韩老师还是对我笑着。

突然的，我的眼前变得模糊，只觉得很晕，韩老师过来扶住了我。

之后，我就没有了意识。

再醒来时，我正坐在那个放空室里。

韩老师坐在落地窗前，回头看我。

「醒了？怎么睡着的那么快，我还说要领你去找我女儿呢。」

我疯狂的摇头，却站不起来也发不出声音，她把我捆在轮椅上，用胶布紧紧粘住我的嘴。

她过来推我，走到前边摘下了一把锤子。

按动了墙面的一个按钮，整面墙从中间被打开，里边竟然别有洞天。

我震惊的看着这里，四周摆满了雕像作品，还有人的躯体以及工具。

血腥的味道钻进了脑子里，剧烈的害怕让我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妈妈。」

她的女儿走了进来，放下了刀，走到了我们的面前，看着我时，眼神充满了恨意。

原来她没有被韩老师做成雕像。

韩老师温柔的笑道：「别伤了她，她将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她的女儿点头，接过了轮椅，推我去了里边。

韩老师转头离开了这里。

这里像个人间炼狱一般，满是残骸。

「唔……」我绝望的想要喊出声音。

她的女儿看了我一眼：「你是最讨厌的，妈妈说过，她最完美的作品是我，可是因为你的出现，她已经不再夸我了。」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她夸我美丽，夸我比例好，都不过是在看她完美的作品。

［明明前两个姐姐，妈妈没有很喜欢的。」女孩默念着。

我却震惊于，原来已经有两个女孩惨遭毒手了，那么我之前看见的那个女孩，也一定没有活下来吧。

「我可以，用你的模样雕塑一个人像吗？」女孩问我。

「唔……唔唔……」我努力摇头，示意她给我解开胶带。

她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是纠结。

「唔唔！」我又出声。

她走过来：「你不可以喊。」

我点头，在这里，喊也没用。

她给我撕开胶带：「不要喊，不然妈妈会生气。」

「你妈妈带回过几个女孩？」我问她。

［两个，你是第三个，妈妈很喜欢你，都不喜欢我了。］

我内心疯狂喊叫，我也不想被她喜欢啊！

「你是不是想做个我的雕像？」我又问她。

她点头。

「这样吧，你把我解开，我还能站起来，你再做雕像，更好看。」我哄着他。

她摇头：「不可以，你会跑。」

「我不跑，我发誓！」我继续坚定的说。

她还是摇着头：「不行。」

我咬着嘴唇，必须想办法逃走！

「这样吧，你给我解开，我就告诉你，怎么更能让你妈妈喜欢你。」

她看向我，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可眼神却能看出她的渴望。

「真的。」我点头。

她想了想，走了过来，边解开绳子边告诉我不要逃跑。

身上的绳索松开，我被捆在背后的双手终于能够自由的活动，我拽下绳子，转身踹向了女孩。

她摔倒在地，我扭头，以最快的速度往出跑。

她站起身，在我身后追我，我出了放空室，将门关上锁住，她在里面拍打：「你骗我！」

骗你？不骗你我命都没了！

我在混乱的桌子上找着手机，可除了吃饭的盒子，没有别的东西了。

我顾不上再找，往门口跑。

通往玻璃房的那个小路，现在成为了我逃生的路。

可我刚跑没几步，就看见韩老师走了回来，她看见我后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跑出来了！」她喊道。

我迅速转身，往山上逃跑。

山路泥泞，到处都是树枝树杈，我抓着路边长的高的野草，连滚带爬的跑走。

韩老师追在我的身后，我害怕的顾不上看脚下的路。

被石头一绊，倒在了地上，树枝划破了我的脸，脚腕痛的站不起身。

韩老师很快就追了上来，看见我的脸之后，皱了皱眉头。

「你弄伤了我完美的作品！」

她怒吼，我能看见她眼里的怒火。

她抓着我，我喊叫，可回应我的只有山林间的鸟叫。

我又被她关进了放空室，捆在轮椅上，被粘住了嘴。

做完这一切后，她发怒的看向了她的女儿，双眼猩红。

「我告诉过你了，不要让她逃跑，你为什么不听话！」韩老师吼着。

她的女儿低下了头：「对不起妈妈，是她骗了我。」

「我不管！我完美的作品已经伤了！」韩老师手里多了一把刀，挥向了自己的女儿。

她的女儿甚至没有躲开，被她划伤了手臂。

鲜血流了下去，韩老师大口喘了几下，才平静下来。

她走到我面前蹲下，满眼都是可惜的摸我的脸。

「这伤口要是好不了怎么办？」

我咬牙，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美丽又有名的人，会是一个杀人的恶魔。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好，别让她跑了。」

她吩咐完，走了出去。

我失去希望，也不知道我妈妈会不会对韩老师起疑心。

5

后来的两天，韩老师给我喂饭，喂水，不让我活动。

她说着一些洗脑的话术，告诉我，成为最完美的作品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她让我相信她。

「韩老师，我愿意成为最完美的雕像，我突然觉得，以最美的面貌留在这里，才是我想要的选择。」

这是我被她关起来半个月时和她说的。

我学着她女儿的模样，说话机械，表情木纳，看起来真的像被洗脑的傀儡。

「你妈妈打电话问你。」她终于把电话给了我，我想要求救，但我知道这不可能。

「喂，妈妈。」

妈妈焦急的声音询问我：「韩老师说你在她家集训，真的吗？」

「是的，我在集训。」我回复。

妈妈声音这才变得缓和：「集训一点手机都不让看，韩老师还真严厉。」

「嗯，我没事。」

怪不得妈妈没有起疑心。

我挂掉电话，心里紧张，韩老师却突然笑了。

她给我解开绳索，似乎已经信任了我。

「夏夏，再过一段时间，你就可以成为老师最完美的作品了。」

我笑了笑，点头。

我又被她和她的女儿看管了几天，后来见我没有任何异常，才恢复我的行动，但大门依旧是紧紧关闭的，我能活动的地方，只有这个玻璃房。

手机的信号是韩老师控制的，她会开启屏蔽器，让我与外界失去联系。

逃跑和求救已经做不到了，我便每天趁着韩老师出去买东西时，逃避她女儿的视线，寻找一些证据。

我发现，韩老师会将自己的作品记录在一个本子上，并且从今年的三月份后，她的作品后边都写了人名。

我拿手机，拍照，这应该就是受害者的姓名。

一共两个名字，很明显，都是女孩的名字。

一个写着完整，一个写着局部。

我猜测，写着局部的，就是被肢解了的。

我想象的到，她们面临的是何种绝望。

「你在干什么？」她的女儿忽然出现，站在楼梯口。

我迅速将放本子的抽屉关上，转身。

「没事。」说完，我上了楼。

在我略过她时，她小声的说了一句：「房间有监控，针孔摄像头。」

我惊讶于她会告诉我这个消息。

「最前边的右手边房间里，会有监控记录，你可以去销毁。」

她又再次开口，表情木讷，声音冷漠，可此刻我却觉得，她好像活了过来。

「你……」

「她是我妈妈，我别无选择。」她说完，走下了楼梯，我回头看她的背影。

所以，她不是被洗脑的傀儡，也不是甘愿成为母亲的作品，她只是，别无选择。

我跑去监控室，这里能看到所有地方，我消除了记录，卡着死角从楼道进了房间。

瞬间，屋子里的所有灯光都灭了。

她的女儿返回房间：「我会告诉妈妈，停电了。」

她毁了电闸。

「为什么帮我？」我问她。

「我不想，你和那两个姐姐变成一样的。可她们也不是我妈妈杀的，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震惊，看来韩老师的洗脑很成功，甚至可以让一个健康明朗的人，变成一个傀儡。

「为什么不逃跑？」我问她。

她突然笑了，笑的很大声，也很无奈。

「你拿手机照个光。」她说。

我按照她说的，打开了手机的光亮，她拽起了自己的裙子，指着自己的腿。

那是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用针线缝起来的。

「她给我装了定位，我跑过，可都被她追了回去，我甚至报过警，她告诉警察，我有精神病，警察当然更相信一个名人说的话，被她找回之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挨饿和囚禁。」

她嘴角挂着笑，眼眶里却满是泪：「她就是一个疯子，疯狂的追求作品的完美，疯狂的像是地狱的魔鬼。我只能装乖，至少这样，还能活着。」

「我曾祈祷，那两个被她杀害的女孩的父母可以报警，会一直找自己的女儿，可他们，因为信任，因为证据不足，因为我妈妈的名人效应，放弃了寻找。」

她坐在了地上，低着头，我将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像一座美丽的破碎的雕像。

「放空室有很多利器，为什么不反抗？］我再次问她。

我被放出放空室后，韩老师再也不让我进去，紧紧的锁住了门，外面也没有任何可以伤人的工具，这也是我无法反抗的原因。

「她是我妈妈，我不能杀她，况且伤了她，我也逃不走。」

说完，她沉默了。

这一刻我明白，她并非帮凶，她也只是被囚禁的雕像。

韩老师回来了，她的女儿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模样，站起身，站立在房间里。

我学着她的模样，也站了起来。

韩老师推门进来：「怎么黑了？」

「停电。」她的女儿回复。

韩老师打电话出去，没过多久，来了个人，修好了电路。

灯被打开，韩老师把吃的扔给了我们，很开心的说：「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办展了。」

我知道，我已经处在了危险的边缘。

她的女儿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6

这里始终还是没有信号，我试图发出去的消息都被屏蔽。

我不敢去试图毁锁，监控能清一次，可第二次，就会引起韩老师的戒备心。

「怎么办，我是不是真的活不了了？」我坐在椅子上，用监控收录不到的小声音说着。

韩老师的女儿转头，看我，没有说话。

她离开了房间，我秃废的看着这个屋子，二楼唯一的两扇窗子还被钢筋紧紧的扣着。

我想跳楼都跳不出去。

她回来了，走过来的时候，撞了我一下，顺手塞给了我一个螺丝刀。

「藏好，我不想你死。」她小声的说。

我迅速的将螺丝刀装进衣袖，也幸好今天韩老师没让我穿裙子。

外面再一次下起了雨，韩老师比往常回来的要早。

「明天，我就可以把你变成最完美的作品了。」

她笑着，笑的恐怖，但我又不敢表现出害怕。

第二天，她让我穿上了一身白色裙子，拿出了那些雕塑工具放在大厅。

「摆出舞蹈的姿势，上次按照我女儿做的那个很不完美，这次，就完美了。」

我不敢大幅度的动，因为螺丝刀还在我的胸口处放着。

她的女儿站在楼梯口看着我，我对她笑了笑。

韩老师画完了设计图，就走来了我的身边测量，我看着她兴奋的模样，害怕的身体僵硬。

我任由她给我摆着动作。

她绕到了我的身后，我看准时机，从胸口掏出了螺丝刀，毫不犹豫的对着她扎去。

她反应很快，立刻就躲开，但还是被扎伤了手臂。

我来不及思考，急忙奔向门口开门逃跑，再一次跑上了那条小路。

韩老师在后边紧紧的追着我，我疯狂的向前跑，并且按着手机，在离开玻璃房的一百米后，手机终于有了信号。

我将我早就编辑好的消息发到了妈妈的手机上，让她报警。

短信发送成功，我刚松口气，韩老师就追上了我，慌乱之下我摔倒在地，对着她挥舞着螺丝刀。

她用力抓住了我的手，另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双眼猩红的喊着：「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完美的作品必须是听话的！」

我感觉到窒息和头晕。

我挣扎不开，很快就已经模糊。

就在我以为我要死去时，韩老师的手松了。

我剧烈的咳嗽，向后退。

抬头时，发现了她的女儿，她的手里拿着雕刻的胳膊，沾着血迹。

而韩老师，倒在了地上。

「快走！」她冲我喊，我反应过来，急忙路口跑去。

警车也到了这里。

「快跟我走。」我领着警察前往了现场，医生抬走了韩老师，控制住了她的女儿。

我妈妈冲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我。

「没事吧，哪里受伤了？」妈妈哭着摸我的脸和身体。

我笑了笑：「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我坐上警车，去了警局，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如实告诉了警察。

在我的手机里，也有证据。

根据我和她女儿的口供以及玻璃房中的调查结果，韩老师被定了罪。

新闻报道后，人们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原来这么美丽的艺术家，却是用别人的生命作为代价。

经过这件事情后，我在家里休息了很久，父母不再要求我一定做出什么成绩，只告诉我平安就好。

我继续做着雕塑的工作，艺术不该被那些肮脏的人污染，雕塑本该是纯洁的。

我想起了韩老师的女儿，后来我才明白了很多事情，她曾经给我解开绳索，并不是想要做一个我的雕像，也并非想要知道如何让她的妈妈更爱她，那只是在监控下找的一个借口，让我逃跑。

她看我的眼神，从来不是仇恨，而是同情又无奈。

她一直想要救我。

再一次见到她是在两年后了，我开了一个雕塑班，而她成为了我的学员。

「我叫韩微光，是我自己取得名字，来源是你。」她笑着。

我有些疑惑，她站起来，打开了手机灯。

「那个晚上，你的光让我不再恐惧了，即使那只是微光。」

我笑着，去拥抱她。

「我可以，做一个你的雕像吗？」

她再次问我，我笑着点头。

这一次，我们，都获得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