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骗人柚柚左 著

5

司机继续热情的话唠模式。

多是一些见怪不怪的问题，比如你会几门语言?有男朋友吗?为什么会想来这里当志愿者?

我耐心地一一回他。

“加上母语，会五门语言。”

“没有男朋友。”

“为了救人，也为了自救。”

……

高考过后我就去了欧洲读书，随便选的学校，专业也是偏冷门的阿拉伯语。

凭借语言上的天赋，我又辅修了几门其他国的语言。

毕业之后，大家各奔东西，我执拗地踏上了漂流之路。

我曾在冰岛的极光前跳舞，曾在刺激的索马里躲海盗，也曾跑到南极与企鹅共眠……

可每次旅程结束，会很快陷入虚无。

我还是走不出那段难捱的记忆。

直到后来我到了南非的一个小国，那里疟疾横生，出血热频发，生命于当地人而言，像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我却从中找到了难得的寂静。

所以我选择留下，做起了翻译志愿者。

来往的志愿者有很多，但留下的没有几个，他们走的时候总会问我：“这里吸引你的是什么呢?”

除了贫穷就是疾病。

我回他们：“只有在绝对的生死面前，人的七情六欲才会被无限放小。”

我不能感受七情六欲的，因为太疼了。

我选择战火纷飞的A国，也是同样的理由。

司机提醒我抓好扶手，车子经过一段被炮火碾过的建筑之后，目的地到了。

一下车便是血迹遍地，哀嚎遍野。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忙碌着，没人在意什么时候停下了一辆车，车上下来了什么人。

司机摇下车窗，祝我平安之后疾速赶往下一个地点。

我径直走向那两位正在用肢体艰难交流的小朋友和白人医生。

我和白人医生握了握手，帮他翻译道：“他说呼吸顺畅多了，伤口也不疼了，谢谢你救了他。”

又转头摸了摸小朋友的头：“医生说，谢谢你活下来。”

就这样，我的翻译志愿工作以一段有希望的对话开始。

之后战火继续，我们的基地几次迁移。

三个月后，基地医疗设备损坏，医药存储捉襟见肘，大家不得不听从调令就地解散，分别赶赴下一个志愿地点。

走之前大家拥抱告别，感慨这或许是此生的最后一面了，临别赠语也都是“愿你平安”。

转身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刹那间，强烈的窒息感席卷而来，我的心脏好像随着眼前无名指上那颗痣漏跳了几拍。

干涩的眼眶里有液体在打转。

我以为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的。

七情六欲，躲都躲不过。

“你好，是宋桥小姐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抬起头，确定是那张熟悉的脸。

八年过去，少年气不再，多了几分成熟与从容。

尤其是，很陌生。

见我没反应，他皱了皱眉，继续问道：“是宋桥小姐吗?我是来接你的司机，叶枫。”

说着他还拿出手里的分配名单，对比着看了看上面的证件照和面前的我，确认般松了口气。

耳边一阵轰鸣，不远处又有战机低空飞过，大家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耳朵。

只有我一动不动地，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他那一句“是宋桥小姐吗”，音量越来越高。

高到了某一个点，声音骤然回落，是他给我戴上了一个耳机，抬手指了指天，示意我保护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