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器借贷蓝与灰 著

“他是！”

女孩的声音微微颤抖。

“自欺欺人。”

剑锋狠压，在她的肩上泵出一股小小的血泉。

“可是……当年殿下被贬十四年，不就是靠着通天钺保住了王气，躲过了追杀，最后重归帝位么？如果现在还有宝器，有肉身…殿下…他能活过来的……”

她无视肩上的伤口，无视缠绕在她身上将其往水下拖去的无数金丝，只是以刀扎住湖面执着地攀着冰层断口，泪眼朦胧。

兰泽无动于衷。

她踢开扎住凝固湖面的刀刃，任由金丝们把哭泣挣扎的少女拖下水底。

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非要向他人求证。

难道听见否定的答案，事实就会为此改变吗？

破裂的湖面重新凝结，兰泽走过刚才的断口，轻轻念着咒诀。

湖下金丝涌动。

“还不现出原形。”

披着李显容貌的男子喉咙发出嗬嗬的低鸣，他想继续咬下去，只要占据了这具拥有连城璧的肉身，他就可以……

咬着颈脉的牙齿却不能再往下分毫。

“……尼玛,能放过我的脖子吗？”

双手扣住男子的上下颌，狠狠朝外掰开。脱离了鬼口的江湛将脖子转动至正常状态，骨骼发出小小的响声。

注意到血管上的伤孔逐渐缩小至消失，兰泽更加确认了连城璧在他身上的事实。

看来他和这件宝器融合得很好。

宝器能消灾厄，愈伤疾，定王气，乃至镇江山……

唯独不能起死回生。

江湛松开手的一瞬，男子突然朝他扑过来，好在有那些金线的纠缠，吓得江湛撑着跳上冰面，急急忙忙躲到了兰泽身后。

“那个…兰姐姐。”

江湛低头戳了戳她的肩膀。

“这是个什么怪物？吸血鬼吗？疼死我了。”

兰泽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应该再被咬两口。

被金线控制的鬼怪突然一阵猛烈地挣扎，那张酷似李显的脸渐渐泛出一种森冷的白青色，苍紫色的血管筋脉浮出皮肤，似有东西呼之欲出。

兰泽结出各种手印，操纵着金丝越缠越紧，不过毫无作用，那个东西挣扎得越厉害了。

他迫不及待地要找到新的肉身。

“退后！”

她挡在江湛身前，将两者隔绝开。瞬间，金线齐齐绷断，那鬼却不急着扑过来，而是抓住断裂的金线，狠狠一扯。

江湛瞳孔骤缩。

他和兰泽都忘了，水下还有一个人。

“叶学姐！”

喊声同破水声一同响起，被凌乱金线缠绕的女孩躺在冰面上，奄奄一息。

兰泽两指一并，手指急速划过，一张金色的符咒悬在半空，被她狠狠掷向千叶。

“显元！”

她合掌大喝，受了指令的符咒直直打向千叶的额头。

即便废她百年修为，打回原形，也好过被一只肮脏的鬼夺了肉身。

谁知，千叶却突然伸手，符咒在离她一尺远的地方停住，被她轻轻一拧，化成了金尘。

“叶学姐！”

江湛急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兰泽是想帮她，可她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这个假的李显，死了就是死了，有什么想不开？

鬼影缠上她身体的瞬间，一个物什被她抛了过来。

五金燔煅造的短刃从冰面划向江湛，最后停在他的脚边。

“对不起。”

她又露出那种江湛所熟悉的，温婉的，带着暖意的笑，好像她还是那个叫叶芊芊的女学生，只要微微侧着脸，连阳光都会追随她。

男子贴着她白皙的脖颈，露出森森的獠牙。

“你要宝器的话，我可以给。”

兰泽突然开口，朝前踏了一步。

“天底下多的是合适的肉身，她只是只莲妖，于你而言并不合适。”

拥有李显容貌的男子警觉地看着她。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兰泽五指掐出一个咒诀。

“兰泽大人！”

她停住了脚步。

“谢谢你，不必为我费心了。”

千叶握着那方白石印，最终转向江湛。

“江湛，也谢谢你喜欢我。”

她突然捧起那张朝思暮想的，与李显如出一辙的脸，吻了下去。

“她要干什么？她要干什么！”

江湛激动得朝她奔去，却被金线缠住了脚踝，拖到兰泽旁边。

那只鬼突然化成一缕浓厚的黑烟，直钻进千叶体内。女孩白皙的脸上顿时青筋暴起，全身变成如溺水的尸体一样森冷的青色。她浑身抑制不住地抽搐，仰着的脖颈划出凄美的弧度。

脱手的白石印滚在冰面上，她伸出手，想呼喊些什么，却什么也没喊出。最后的意识连同身体一起，沉入了水底。

无数的金线随之而去，最终无功而返，得了千叶肉身的鬼影成功逃脱了。

江湛捡起那块白石擦了擦，石面浮雕着一朵千叶莲纹，一旁是唐朝皇族推崇至极的飞白草篆刻下的“千叶”二字。

兰泽退回湖边，那些金色丝线也随之退回，最终缩聚成一条华美至极的金带，静静躺在她的手里。

湖面顿时暗淡下来，只剩下尚未化尽的冰层。

江湛回岸的时候捡起那把有着赤金纹路的短刀。

“你不去追吗？”他问。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无从过问。何况追捕江伥也不是我的职责所在。”

“江伥？”

她点点头，“你应该听说过‘为虎作伥’这个词。被老虎咬死的人死后变成伥鬼，引诱其他活人给老虎为食。如此一来，新的伥鬼产生，旧的伥鬼可以自由。而‘江伥’，顾名思义便是溺鬼所化，引诱活人被江水吞噬，自己得以自由。”

“听起来有些损人利己啊。”

兰泽没有回应江湛的评价，径自说下去。

“这只‘江伥’并不普通，能化人形，能寻宝器，看来是别有用心，如今得了肉身，只怕更为麻烦。”

江湛看着兰泽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似乎刚才的事对她只是司空见惯。

他不由地想起前世的自己，通过支离破碎的镜头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崇祯皇帝于煤山自缢，朱氏皇族便以福王为首，固执地守着应天府那块为数不多的土地，想必他当时也是其中的某位臣子吧。

兰泽不会劝人，她只是看着那些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

如果有人找她借宝器，她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他深深吸了口冬夜冰冷的空气，那股压抑的情绪暂时安置下去了。他环视四周，不由大惊。

尼玛，这还是他所熟知的城市吗？这附近简直连地震过后都不如吧！

兰泽疑惑地看着他。

“何事？”

“……你…不收拾下这周围？被普通人看见，不好吧……”

“这些都会有专人处理。”

她右手一挥，左手上顿时多出布满刻度的方盘，磁石制成的铁勺旋转数圈后，勺柄直指南方。

“指南针？”

江湛好奇地低头。

“这是司南盘，并非单纯地指明方向，它是宝器。”

兰泽手执司南盘，对着不远处的湖面开口。

“颜君。”

江湛摸了摸脑袋，正想着这是什么咒语吗，突然间地上多出一块黑影，越来越大。

他抬头，只见天上突然掉下一个白衣男子，直朝湖里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