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泣血，爱恨消亡小琅 著

1

嬷嬷第八十九次告诉我，秦焰河又去青楼了。

此时是我第三次怀孕的六个月。

我没有计较，只是奉婆母的命令去把他带回来。

可是正在我独身一人前往青楼的时候，他和那名女子在大街上策马把我撞翻。

身下血流不止，我痛苦地伸手拦他。

秦焰河没有理会我，反而吩咐下人：

“哪来的乞丐，给我就地打死！”

我表明身份，秦焰河却不屑一顾。

“原来是你，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疼了？”

“带着包鸡血上街，来人，把她的鸡血搜出来，我倒要看看藏在哪了哈哈哈哈！”

底下的人不敢动我，秦焰河冷啐一声，“晦气。”

娇滴滴的花魁催他快走，他们还要去城郊快活。

我孤身一人倒在血泊当中。

等我被人带回秦府的时候，荀太医说孩子又保不住了。

而此时唐家传来噩耗，我的父亲承受不了边疆的苦寒，已然去世。

悲痛过后，我绝望地看着秦家老夫人，说：

“四条命，现在不是我欠你们，而是秦家欠我的。”

1.

我挣扎难产的时候，秦焰河正和花魁武香儿在城郊别院**。

门口的丫鬟潞水焦急地抱怨着：“侯爷还不回来，夫人都快疼死了！”

“侯爷刚得了新宠，哪能这么快放下？”

“这已经是数不清多少个了！不论是青楼妓子还是风流寡妇，夫人的心早就被侯爷伤透了！”

“城郊别院是侯爷送给夫人的定情信物，居然成了他和武香儿的快乐窝，呸！”

秦老夫人满脸愧疚，抬来了两大箱田产地契。

“连雾，焰河那小子着实混账，但秦家上上下下都敬重你，站在你这边。”

“现在我把整个秦家的家底都交到你的手上，别和焰河计较。那武香儿蓄意勾引，明天我就派人把她沉塘！”

我从枕下拿出一对破碎的云鱼佩。

这是秦唐两家定亲的承诺，也是秦唐两家世代交好的象征。

可是被秦焰河亲手打碎。

“这是我失去的第三个孩子。全都是因为秦焰河心狠手辣，不顾妻儿。”

“老夫人，若我还留在秦家，明天就随我父亲一起死了。”

见我决绝赴死，秦老夫人语塞，重重地叹了口气。

“秦家欠你的太多了，我不强留你，只要你愿意，还能唤我一声母亲。”

我闭上眼，任由泪水横流。

“我和您没有母女缘分，但请把这个死去的孩子，和她的兄弟姐妹们葬在一起。”

或许是秦焰河的所作所为天怒人怨，我怀胎三次，却统统流产。

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让我的心无法承受。

可我又庆幸他们没有出生，不必白白和我一样，在这人世间苦苦煎熬。

秦老夫人佝偻着身子，她满眼痛苦。

我知道她也无比期待这个孩子。

可终究又被她自己的儿子害死了。

她哽咽着说，“孩子我会好好安葬，你父亲我也会派人去收敛尸身，节哀吧。”

我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身体的疼痛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嫁进秦家，是父亲离京前最大的期盼。

母亲早逝，他膝下就我一个女儿，秦焰河虽然纨绔，但秦老夫人通情达理。

他以为我的日子至少不会太难。

秦老夫人需要一个端庄贤淑的儿媳妇，我需要依靠秦家给父亲照拂。

自从唐家大伯因圣上雷霆之怒被斩之后，如日中天的唐家被查抄，一夜之间妻离子散。

父亲作为亲弟，被流放边疆，如果没有秦家的打点，父亲很快就会死在流放途中。

可我没想到，父亲竟然没能等到我去接他回来就猝然离世。

嘴唇被我咬出鲜血，看着面前刺眼的红帐，我想到秦焰河的种种作为。

青梅竹马，敌不过野花浪蝶。

就算我收起过去的娇横，学着做一个贤惠的妻子。

就算我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流产两次，冒着风险再怀一胎。

就算我倾尽所有心力，满足他、迎合他、答应他各种要求。

在我怀上第三胎，荀太医说极度危险的时候，忠明侯秦焰河在青楼豪掷千金，买下了武香儿的初夜。

他荒唐无度，最初我不是没有哭过闹过。

可他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冷冷地嘲讽我：“唐连雾，你仗着我母亲的宠爱处处管制我，让我不得自由，你以为你是谁？”

“唐家早就没落了！你再也不是唐大**，别拿出那副正妻的模样教训我，你不配！”

“你爹不是看不上我吗？怎么你在床上对我摇尾巴摇得这么欢，哦对了，我一不高兴你爹就死了，哈哈哈哈真是畅快！”

天崩地裂不过如此，我浑身冰凉地跌坐在地上。

此后，秦焰河一有机会就处处折磨我。

我竟不知，在过去两小无猜的岁月里，他是这么恨我和我爹。

在漫长的折磨中，我绝望地对秦老夫人提出和离。

可她却派荀太医来给我诊脉。

“连雾，这是你和焰河的第一个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他吧。”

“况且你父亲也需要秦家的势力，否则流放途中，他的性命难以保全。”

秦老夫人精明强干，在她的诱哄下我放弃了和离。

可到现在，第一个孩子没能保住。

第二个第三个孩子也接连离我而去。

我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父亲的离世更是给我致命一击。

最后的最后，我变得一无所有，几近崩溃。

2.

我双眼无神，躺在床上似乎没了气息。

逝去的三个孩子成为了我的梦魇。

惨死边疆的父亲还等着我去为他收尸。

或许我不该嫁进秦家，可若我不嫁，我们父女也必定死于流放途中。

似乎命运从来都没有给我可选择的结局。

正在我默然哭泣的时候，秦焰河踹开门。

“唐连雾！你别太过分了！城郊别院你不住还不允许我给香儿住？”

“装什么侯爵夫人的架子，没有我你屁都不是！”

他风尘仆仆地回来，似乎只是为了向我兴师问罪。

若是还未心死的我，必定会对他解释，必定会扮演他贤良淑德的妻子。

这不是**的，我没有针对武香儿，你要相信我......

想到这些，我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讽笑。

可见我不语，秦焰河更加愤怒。

“别以为怀孕了有什么了不起，你不是已经流了两个孩子吗？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我和香儿在别院玩得好好的，你要打要杀是把我这个忠明侯的脸面放地上踩！”

“你若再敢动香儿，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他摔门而去。

雕花木门大剌剌地敞着，冬日里的冷风就这么直直地吹到我脸上。

我拢了拢衾被，心里是刺骨的寒冷。

在秦府的每一天，我都生不如死。

怀上第一个孩子的时候，秦老夫人以为秦焰河就会收心了。

她暗自处理了秦焰河的所有莺莺燕燕，却不让秦焰河知晓。

于是他以为一切都是我恃宠而骄，跋扈妒忌，妄图踩着他的脸掌控秦家。

他不服，不顾我的反抗和哭诉，硬是在怀孕两个月的时候强逼我同房。

第一个孩子就这么因为亲生父亲对母亲的凌虐，离我而去。

看到我痛苦的哀嚎，他充满了快意。

他说：“唐家大**不过如此，看你蜷缩得像条狗一样，谁还会说我高攀你？”

我腹痛不止，他却把我丢在冰冷阴暗的柴房。

“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我只喜欢乖顺的女人。”

随着黑暗袭来，我再也意识不到疼痛。

而我对他微弱的期待，也在这一次流产之中彻底熄灭。

等我醒来之后，变成了所有人盛赞的侯夫人。

我冷眼看着他纳入一个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默默忍受着他的讥讽和折磨。

父亲尚未抵达边疆，我不敢任性地离开。

可是如今父亲已死，是非曲折我再也无心纠缠。

秦府表面风光，实际上两代男主人都是一样的混账荒唐，内里早已破败不堪。

这个犹如人间地狱的地方，秦老夫人在此蹉跎了一生，但我绝不会成为第二个她。

我必须离开。

我喊来丫鬟潞水为我准备马车和护卫，我要亲自去边疆找我父亲。

等丫鬟走后，秦焰河去而复返。

“还有力气使唤人，不错。”

“刚刚那个是你的陪嫁丫头吧？她长得挺清秀的，今晚让她到我房里伺候。”

“混账！”

我愤怒地将茶杯掷到他脸上。

秦焰河被茶水泼了一脸，却不生气，反而扬着恶意的笑。

“你怀孕了就好好养胎吧，这些时日不用你伺候了，我把城郊别院送给了香儿，她会的花样多，可比你厉害多了......”

他抱着手，在我床前来回踱步。

“虽然你脾气不好，但这么能怀，也算是秦家的功臣了。你放心，我虽喜爱香儿但不会让她生孩子，毕竟谁叫她出身不如你呢。”

他正要继续开口，却见他的贴身小厮闯进来。

“侯爷不好了！香儿姑娘要被沉塘了！”

秦焰河一听，脸色骤然大变。

“唐连雾你！枉我对你温声细语，你还是一样恶毒善妒！”

“唐家被抄家灭族只能说是你的报应！”

他揪起我的衣领，对我破口大骂。

“要是香儿没了！你的父亲也必定会死！”

我恨自己虚弱得不能扇他一巴掌，他却重重地把我摔在地上。

潞水远远看见了，冲进来哭喊，“侯爷你这是做什么，夫人身体这么虚弱需要静养！你这样会害死她的！”

秦焰河怒火滔天，一脚踹在潞水胸口，潞水撞在墙上呕出一口鲜血。

“滚！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大喊大叫！”

“唐连雾，你给我等着。”

他咬牙切齿地离开。

潞水跪爬过来，把我扶到床上，“夫人，快躺下。”

她唇角的鲜血滴在我脖颈上。

我的心早已是一滩死水，秦焰河的种种折磨已经把我所有的情绪消耗殆尽。

原本我的心再也不会因他波动，可看着潞水一边呕血一边心疼我。

我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秦焰河，多年的折磨，我必定要他付出代价！

3.

武香儿没有死成。

秦焰河及时赶到救了她。

一见秦焰河，她就声声阴毒地告状，说我看不过她占据侯爷的宠爱，一心趁侯爷不在的时候动手杀害她。

说我嫉妒成性，嚣张跋扈，不把侯爷放在眼里，整个侯府都是我的掌中之物。

于是秦焰河为了安抚她，把侯府宝库中的稀世珍宝摆到她面前任她挑选。

可她贪心不足，还看上了我妆奁中秦家祖传的孔雀钗。

这孔雀钗是开国皇后赐予第一任忠明侯夫人的，象征着皇室对侯夫人的认可。

秦焰河趁索性将我整箱的珠宝首饰捧到武香儿面前。

他无视我哀戚的眼神，讥讽地说，“滚开，没有什么比香儿喜欢更重要。”

武香儿戴着孔雀钗招摇过市，逢人便低三分头，生怕旁人看不见。

秦焰河护在她周围，旁人便不敢再说闲话。

而她恃宠而骄，让秦焰河将她带进秦府，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姐姐你看，这孔雀活灵活现的，是不是因为我年轻有活力才让它这么好看？”

“况且侯爷也很喜欢看我戴你的珠钗呢，侯爷说你就像破败的花，毫无颜色啦。”

她用怨毒的眼神刺向我，嘴上却娇滴滴地咬起一颗葡萄，当着我的面喂进秦焰河口中。

“我和姐姐完全不一样。”

“姐姐贪恋荣华富贵，在唐家破落以后就迫不及待地嫁进来，而我对侯爷痴心一片。”

“就算无名无份，只要能跟在侯爷身边，我此生便满足了。”

秦焰河痴迷地望着她的脸。

我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干呕起来。

恨不得把我见到的，听到的，让我恶心的一切，全部呕出来。

秦焰河当初也对我痴迷过。

他也曾把秦家所有珍贵的收藏送到我面前，说我值得天底下最好的所有。

他在满湖花灯中许愿，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连雾，我们青梅竹马，在话本里是天定的良缘。”

“你放心，就算你爹不喜欢我，我也会让他看到我的真心和诚意，此生若不能求娶你，我愿孤独终老！”

他捧着我的脸，深情地看进我的眼睛。

那晚元宵佳节，我被他的誓言迷住了心。

可谁知真心易变，他依然流连于花丛。

甚至为了博妓子一笑，把我一个人留在深山中的寺庙。

我害怕极了，耳边是狼嚎，身后是破败的门窗。

那晚我不敢入睡，稍有困意就用金钗刺进手心。

直到天明时刻，我的手心被刺烂，血肉和衣袖连在一起，钻心蚀骨的疼。

而他面对我的愤怒和悲伤，却不以为然，“连雾，我最喜欢的是你，其他人只是消遣而已。”

“昨晚在酒局上被几个兄弟缠住，真的只是意外，你放心，最终只有你会是我的妻子。”

我信了他一次又一次拙劣的谎言，而他一次又一次毫不客气地往我的胸膛捅上尖刀，把我的心铰得鲜血淋漓。

我早该醒悟的，秦焰河就是一个朝三暮四，自私无情的废物。

于是我缓过气来，平静地对武香儿说，“没错，你更适合当秦夫人。”

谁知秦焰河一听这句话就掀了桌子。

“唐连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过是觉得我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愿休了你而已！”

“故意说这些话来气我，是仗着肚子里有种，觉得我不敢碰你对吗？”

他狠狠攥着我的手腕，手腕上很快泛红。

见我疼得皱眉，他笑得十分愉悦，“原来你也怕疼？那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再惩罚你！”

说罢，他搂着武香儿扬长而去。

我平静地揉了揉手腕上的淤青，想起来明日便是定好的、离开秦府去接父亲的日子。

在让秦焰河付出代价之前，我必须先把父亲安葬。

出门做最后一件事时，荀太医的徒弟荀温驻足在我面前。

他担忧地看着我，“短短三年，流产了三个孩子，秦夫人，这时候你应该在府内休养才对。”

我马上就要挣脱束缚我多年的牢笼，怎么会在乎这一点。

拿到父亲生前当掉字画，我没有理会荀温的忠告。

此刻除了父亲的身后事，我不在乎任何其他。

刚回秦府，秦焰河摩挲着茶杯，面沉如水地盯着我。

他身边的武香儿如同水蛇一般缠着他。

“我说你怎么如此不安分，原来是有了其他相好的。”

“在我这得不到安慰，就去找别人？”

“荀温，一个小小的太医，他也配？”

说罢，他一把推开武香儿朝我走来。

不由分说撕烂了我的外裳！

“啪！”

我一巴掌下去，气得双眼通红，“你干什么！”

“既然荀温都可以，那我也可以！”

他怒吼，粗暴地如同一头野兽，不管不顾就撕烂我的衣裳，把我压在大堂的地上！

我拼尽全力咬他的肩膀，用指甲狠戳他的眼睛，口中恶狠狠地仿佛要撕下一块肉来！

秦焰河怒上加怒，不甘示弱地抡起茶杯就往我脸上砸！

“啊！”

武香儿尖叫起来。

额上不断滑落大量鲜血。

剧痛袭来，但我眼前一黑，瞬间陷入了黑暗。

4.

我在秦老夫人和武香儿大打出手的争斗声中醒来。

秦焰河见我醒了，猩红的眼睛闪过一丝喜色。

“娘！连雾醒了！”

“侯爷救我！”武香儿被打得头破血流。

秦焰河便挡在她身前，“唐连雾都醒了，您何苦为难香儿！又不是她的错！”

秦老夫人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不是她的错，那就是你的错！”

“连雾操持一大家子，还要受种种折磨，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秦焰河梗着脖子，死不悔改，“我有什么错?要不是她出去私会男人，我也不会对她动手！”

秦老夫人气不过又要动手，可我不耐烦的神色让她忍下了冲动。

秦焰河见她放下鞭子，沾沾自喜道：“娘，唐连雾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就算我怜惜外面的女人，她不也是......”

“啪！”

一道鞭子直接抽上他的脖颈！

再往上便是叫他毁容。

“混账，你知不知道连雾这段时日经历了什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