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是我横膈膜 著

姐姐死在了生日这天。

警察说她是自杀，可所有人都不相信。

但我知道，

身边每一个亲近的人都是杀害她的凶手。

1

我的姐姐终于死了。

在二十二岁生日的这天，她割破自己的手腕，静静地躺在寝室。

几个医生把她从宿舍里抬出来，垂坠在担架外的手在颠簸中摇摇欲坠。

“啊——”母亲的尖叫在一旁响起。

“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我女儿。”她开始疯狂大叫。

我胃里一阵抽搐恶心，既说不出话，也无法向母亲一样大闹。

只是呆滞地站在原地，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是什么时候知道姐姐会死的呢？

姐姐向来是沉默寡言的，她很善于隐藏感情，所以我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对劲。

可能是几天前她身上莫名的伤痕，也可能是几个月前她突然的暴饮暴食，也可能是更早更久远，比如小学五年级的那天，她莫名的崩溃大哭。

母亲依旧在一边声嘶力竭，她的脸涨得通红。

每次骂我们时，她都是这个样子。

姐姐的舍友跟在警察身后，她们双眼瞪得老大，一脸惊恐。

我们一家也跟在后面，等着去警局做笔录。

警察局里吵吵嚷嚷，我静静地站在原地，任凭人流从我的身边穿过。

在一片嘈杂中，几个女生的声音尖锐地刺入我的耳中。

“真晦气，要死往外面死啊。”

“就是，死了都给我们找麻烦。”

她们翻着白眼，一脸不耐烦。

“嘘。”其中一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妹妹还在这呢，这家子人最记仇了。”

说完，悄悄指了指我。

她动过不大，我却一览无余。

我记得这个人，她是姐姐从小一起长到大的闺蜜，小敏。

小敏身材高挑样貌出众，家庭条件也好，所以从小就能看到妈妈想着法儿把姐姐推到她的身边。

“你多和这样的人玩将来才会有出息。”她谄媚地笑笑。

“等你有了出息，我也算没白养你。”

2

调查结果出来了，姐姐是自杀。

父母一脸不可置信，母亲声嘶力竭地对着警察大喊。

“骗人，我不信。”

“请您冷静一下。”警察拿出几张照片。

“我们在她的物品中发现了氟西汀，她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开什么玩笑？我女儿怎么会有抑郁症？”她冲到警察面前，死死拽着警察的胳膊。

“我不信，你们再好好调查一下，她绝不会这样的。”

警察沉默不语。

母亲感觉自己的控诉无用，开始嚎啕大哭。

一时间，哭声、骂声、喊声交织在一起。

小敏就站在前面，看着崩溃的父母，她露出一副嘲弄的表情。

很好笑吧，在她的眼里我们一家可能都是笑话。

我离开令人窒息的屋子，到另一边去拿姐姐的遗物。

只有一个小小的箱子。

我慢慢打开，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证书，姐姐着十几年的努力都在这了。

在证书中间有两张显眼的单子。

孕检报告单和失效了的打胎预约凭证。

姐姐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两个月？

可我记得在那之前姐姐不就分手了吗？

3

半年前，姐姐带着我来到男友赵明的公寓。

刚推门，就听到一阵奇异的声音，姐姐的神色一僵。

我跟在她的身后，透过门缝看到了卧室里正在缱绻的赵明和小敏。

“看，我就说了吧，她那种女人，只要给点关心就会心甘情愿地跟在身边。”

小敏娇嗔一笑，“行啊，那你玩够了吧，什么时候分手？”

“随时都可以。”

姐姐脸色惨白，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姐？”我轻轻地叫了一声。

她一愣，拉着我走出公寓。

愤怒、憋闷、委屈，我看着姐姐坐在长椅上失声痛哭。

“你就是个废物，样貌脑子都没有，你还能干成点啥？”

“这都干不好，你怎么不去死？”

莫名的，看着姐姐这个样子，妈妈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开始在我的脑子中不断循环播放。

“小念。”

姐姐抬着头，满脸泪痕，“是我的原因吗？”

我呼吸一滞，感觉心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碎了。

我紧紧抱着她，“不是的不是的，你是最最好的人......”

那天之后姐姐就提了分手。

赵明气急败坏，每天给她打电话，可能是他不允许有人先甩了他吧。

不知道那边闹了多久，母亲被警察带到了我这里。

她看到了我手里的孕检报告单，目光一滞，接着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

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单子。

“你们看，我就说她不是抑郁症。”

“一定是因为那两个贱人她才自杀的。”

她气得发抖，冲出门甩了赵明一巴掌。

和自己女儿的死亡相比，感觉她更无法接受女儿得了抑郁症，因为这样就会证明她的失败。

所以她急需要一个借口，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借口。

赵明被打得怔在原地，小敏也没反应过来。

母亲看着他们脸色惨白，嘴角发抖。

“我都告诉她了，以她本事交到好男人就要自己藏着，可她偏偏介绍给了你。”

“现在好了，自己抓不住就去寻死，真是没用。”

说完，她怒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两人，“你们两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母亲的愤怒并没有用，警察还是以自杀结案。

她心灰意冷，每天在家里看着姐姐的照片。

从警局出来后，父母扔掉了姐姐大部分的东西，只留了电脑和手机。

我悄悄把日记捡了回来。

这个本子是我送给她的，是当时最流行的密码本，封面已经被磨损得发白看不清图案，但姐姐一直视若珍宝。

一连试了几次都没能打开。我本想直接拆，可想到这是姐姐最珍贵的东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两天后就是姐姐出殡的日子。

我站在棺椁前，看着姐姐安静地躺在里面，她画着淡妆，躺在鲜花中，表情静谧安详。

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我忍不住轻声唤她。

以往每次我叫她时，她都会笑着抱我。

这次，她没有反应。

我好像终于意识到她已经死了。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与恐惧感撕扯着我的心。

终于，我忍不住哭了出来。

周围的人也全都在哭，与此同时我也看到了那天在警局的几个女生。

她们满脸悲伤，似乎也是在怀念与祭奠姐姐。

姐姐一死，多了很多关心她的人。大家都沉浸在她死亡的悲伤中，好像每个人都是这场悲伤的受害者。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父亲。

今天父亲的公司也来了很多同事，他忙着应酬，姐姐的葬礼成了他拉拢人脉的最好场所，看着面前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不知怎的，我没由来得心慌。

在人群中，我也看到了赵明和小敏。

他们来了，穿着一身黑衣，十指紧握出现在姐姐的面前。

我看到母亲双眼猩红，狠狠地瞪着他们。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母亲把他俩叫住。

“你们还有脸来？都是你们害死我女儿的。”

“哼。”小敏冷笑一声。

“阿姨，你真以为你女儿是什么好东西？告诉你吧，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赵明的。”

“她死的前一天，还有人在学校看到她和一个老男人搂搂抱抱。”

我的心脏倏然紧缩，隐隐感觉在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可每当我要想起时，总是又被按了回去。

母亲一脸不可置信，她起身就要上手。

“胡说，我女儿死了，你们还污蔑她。”

母亲越说越激动，时不时有人向这边看，小敏推了推赵明。

他慢悠悠地拿出手机，里面是姐姐和他四个月前分手的聊天记录。

母亲愣住了。

这么说，孩子不是他的。

小敏挽着赵明离开，母亲瘫坐在棺材边，“赔钱货，从怀你的时候就知道是来给我找罪的。 ”

说完，她双手掩面开始痛哭，“你就是生下来折磨我的，眼看着日子就要变好了，非要把这个家毁了。”

父亲站在不远处，对眼前的一切置若罔闻。

旁边几个听到的人开始嘀咕。

“真想不到，这家大女儿看着乖巧，竟然未婚先孕。”

“是啊，刚刚不是说了孩子还不是男友的，说不定是在外面当了小三。”

“就是，现在的年轻人啊......”

他们的话不重，但却传到了我的耳中。

不是这样的，姐姐不会这样。

我感觉有千言万语想说，可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开口。

我麻木地参加完剩下的活动，回到家后我又拿出那本日记。

这一次，我鬼使神差地试了试自己的生日。

啪嗒一声，锁开了。

纸张有些泛黄，最初的几页笔记还很稚嫩，看来是小时候刚拿到时候写的。

我慢慢向后翻，心脏一下一下收紧。

感觉一种漆黑的粘腻的液体糊上了我的心头。

曾经那片漆黑，再次回到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