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不如遗忘啪叽 著

沈淮川目眦欲裂，一掌挥在了我的脸上，打得我眼冒金星。

我捂着脸，不敢相信他第二次主动碰我竟然是为了替柳青青出气！

“沈淮川，人是她自己故意撞倒的，跟我没关系！”

泪水糊湿了眼眶，我指着走廊上的监控，“你不信我的话，你可以去查监控。”

“苏教授说得对，如果不是因为我出现在她面前，她就不会打我，我就不会摔倒，奶奶就不会出事。”

“都怪我！”

沈淮川将人抱回轮椅，像看仇人一样看我。

“苏绵，你真是个疯子！阿婆是因为手术失败而死的，你怎么能怪到无辜之人身上。”

“你想要骗我也不找个像样的理由，这可是青青的亲奶奶，她怎么可能故意伤害她！”

沈淮川着急推人去检查，连拐弯都不拐，任由轮椅从摔倒的我手上压过去。

他明明知道我要做实验！

精准滴入试剂需要多强的控制力，同样身为教授的他更是无比清楚。

明明成功研发特效药的曙光就在前方！

沈淮川，十几年的感情，竟然换不来你一丝一毫的信任吗？

我佝偻着，将衣物与照片放在了沈淮川的床头。

担心他忽视，我又在病床旁的柜子上贴了便利贴。

——记得看“阿婆的遗物”

做完这一切，为了让自己暂时忘了沈淮川，我搬去了学校的宿舍。

助理正好来找我，说上次的特效药成分上有缺陷，极易产生副作用。

有不少的实验鼠在这段时间内死亡。

我的担心还是应验了，之前迟迟不愿给阿婆用药也是如此。

但沈淮川还是瞒着我，偷偷给阿婆动手术。

我送去抽检的药品也不止沈淮川手上的那一份。

其他几份都显示药品尚不合格，不能投入使用。

为此，我在实验室中闭关两个月，终于以作用相似且安全的成分作了替代。

走出实验室的那刻，我第一时间打开手机，却没有看见期待中的电话。

整整两个月，沈淮川竟从未联系我。

该死心了吧苏绵，他的心中没有你和阿婆的位置。

吐出一口浊气后，我拨通了最新的未接电话。

是专门研究阿尔兹海默症的研究所打来的。

答应加入他们后，身旁的校长邀请我在学校最后办一场讲座。

我同意了，并在讲座中展示了我尚未发表的论文。

可我刚开口，就有学生举着话筒斥责我。

“苏教授，身为老师却抄袭学生的研究成果，请问你觉得愧疚吗？”

“你是否已经江郎才尽，研究不出新的东西？”

“不尊师德，苏绵不配当教授！！！”

助理捧着电脑给我，与我写的一模一样的论文已经发表在某知名学术网站上。

我瞥见署名，是柳青青以及沈淮川不常联系的友人。

那些不明情况的学生，在查证之后，气急败坏地抄起水瓶就冲台上扔来。

就在我避无可避的时候，沈淮川突然出现替我承受了一切。

“够了！苏绵她绝对不会抄袭，她只是这段时间太忙，点错了文件而已！”

“点错文件？沈教授您是打算包庇您的女友吗，您自己看看，这论文上的署名被改成了她自己的！”

“如果不是柳青青争取，提早一个月定稿，她就会失去一次保研的机会！”

“这.......以苏绵的成就，怎么会需要抄袭！”

“沈教授，如果苏绵没有抄袭，你为何要犹豫！”

如果不是沈淮川支支吾吾坐实了我抄袭，我怕是又要被他演出来的深情所诓骗。

“沈淮川，是你做的吧。”

我这两个月竟忘了改云盘的密码，为了柳青青保研，他连盗稿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沈淮川脸上毫无愧疚。

“你害青青的奶奶头上多缝了十几针，一篇论文而已，是你应当给与的补偿。”

“苏绵，你放心，就算你现在名声尽毁，我也会跟你结婚的。

“我是真的愿意跟你好好过日子。”

我气笑， “为了一个满嘴谎言的骗子，你不惜毁掉我，这就是你说的好日子？你当真是一点心也没有。”

“沈淮川，擅自离开手术害死阿婆的你配好好过日子吗？”

4、

不顾沈淮川的怔愣，我撞开他，径直往校门外走去，研究所来接我的车已经到了。

但没想到路上又碰见了柳青青和她的同学。

“青青，这就是抄袭你论文的苏教授，看起来挺老实的，竟然连学生的论文都要偷。”

柳青青低眉顺眼的，“你别说了，要是苏教授看上了我的论文拿去就是，挂上她名字的论文一定比我现在发布的更加受人关注。”

“一想到能有更多人关注到跟我奶奶一样身患阿尔兹海默症的病人，我就觉得值了。”

“青青你真是太伟大了，不像有些人，人面兽心！”

我轻哂，别人的东西可没有那么好拿，柳青青迟早要为此付出代价。

校门外接我的是大我三届的学长，他阴沉地盯着柳青青的背影。

“需不需要我替你澄清？”

“不用，我会拿实力说话。”

进入研究所后，所有能与外界联系的方式全部被掐断，我全身心投入到对阿尔兹海默症的研究中去。

我失联的第三天，沈淮川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阿婆死后他第一次回到了属于我们三人的家。

沈淮川见到一扫而空的房间，终于意识到，我真的不要他了。

“不可能，苏绵追了我十年，恨不得把我当儿子一样照顾，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他忽然想起，我在医院留给他却被他丢进垃圾桶的东西。

在他和柳青青的家里，他疯了一般寻找。

“川哥哥，你拿的什么啊，都臭死了，赶紧丢了吧。”

若是以往，沈淮川一定会顺着柳青青，但他现在满脑子想着我离开时说的那些话。

难道，苏绵早就知道是他害死了阿婆？

他颤巍巍地打抹开脏污，终于看清楚照片是阿婆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照。

沈淮川满头雾水，又接着打开了二十年前的报纸。

“英勇救人，一命换一命是否值得”——

最醒目的大标题之下，正是那个陌生男人的尸体以及浑身湿透蹲在他身旁哭泣的男孩。

沈淮川认识那个男孩，认识那条躺在沙地中的银哨。

是阿婆的儿子救了他，不是柳青青的哥哥！

“川哥哥，你怎么用这种可怕的眼神看我？”

从前觉得她这幅模样楚楚可怜，沈淮川如今却觉得可恨。

他一把掐住了柳青青的脖子，硬生生将那条和报纸上相同的项链扯了下来。

“你告诉我，这条项链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哥哥的！”嘴硬的柳青青终于在窒息感下说了实话，“是我在海滩上捡的！”

“我和奶奶相依为命，根本没有哥哥。”

“川哥哥，难道你对我的爱，只是因为我是你救命恩人的妹妹吗？”

错了，一切都错了！

如果不是柳青青默认项链是她哥哥的，他就不会注意到她。

更不会为了她，而放弃给阿婆做手术！

是他亲手害死了他救命恩人的母亲，是他亲手害死了把他养大的阿婆。

他是不可饶恕的罪人。

眼见沈淮川跪在地上崩溃大哭，柳青青握着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川哥哥，我知道苏教授突然离开对你打击很大，但是我们才是真正相爱的人，我不需要你为了我而和苏教授在一起。”

“只要你从学校辞职，我们依旧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苏绵她离开就离开了，我们以后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辞职？沈淮川不敢相信柳青青说的话。

凭什么不是她退学，而是他辞职。

“川哥哥，你感受到了吗，这里已经孕育着你我二人的结晶。”

“你怀孕了？”

听着沈淮川的嗓音变得柔和，柳青青回到房间拿出了检查报告。

上面显示她已经怀孕一个半月。

沈淮川笑出了眼泪，他早在两个月前就做了绝育手术，柳青青怎么可能怀上他的孩子。

沉浸在温柔怀抱中的柳青青不期然地被沈淮川踹中了肚子。

“柳青青，你竟然敢拿一个野种骗我！”

沈淮川气昏了头，竟抄起椅子疯狂往柳青青身上砸。

直到她身下见了血，他才停手。

沈淮川忽视柳青青的求救，又想起了在我的云盘里似乎见过以lqq为标题的文件。

其中既有视频文件又有音频文件。

“要不是为了救柳青青的奶奶，你也不至于开颅后，就放下阿婆离开。”

......

熟悉的对话跃入耳中，沈淮川苍白的面容落下了一滴眼泪。

原来，苏绵从一开始就知道阿婆死亡的真相。

那一次次让他送阿婆出殡是她留给他悔悟的机会。

可他却因为柳青青而一次次错过！

沈淮川哆嗦着点开视频。

先是一段医院的监控录像。

“是我骗川哥哥奶奶犯病失踪，他这才开完颅就抛下了阿婆。”

接着是柳青青故意撞到她奶奶，又用力撕开她脑袋上伤口的画面。

看着自己推着轮椅从苏绵脚上压过，沈淮川心痛如刀绞。

当时苏绵一定比他还疼，他不仅不信她，竟然还说她是疯子。

身后柳青青鬼哭狼嚎，一遍遍地喊着，“川哥哥，求求你，送我去医院。”

沈淮川听得不耐烦，直接脱下了袜子堵住了她的嘴。

接着他又打开了第二个视频。

虽然是黑夜，但柳青青和她奶奶的身影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尤为清晰。

监控视频显示的时间正是阿婆动手术的那个晚上。

柳青青先着急地给他打了电话，“川哥哥怎么办，奶奶她突然走丢了，我到处找不到她。奶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与她声音对应的画面竟然是她紧紧抓着她奶奶的头发，奋力往电线杆上撞。

“奶奶，你为什么要变成现在这个没用的样子！”

“你连自己的秽物都控制不住，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拖累我！”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沈淮川想起自己找到人的时候，柳青青正抱着奶奶嚎啕大哭。

还一边嚷嚷着，“奶奶，你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你出事了，我也不想活了。”

她悲痛欲绝的模样演的真像。

沈淮川合上了电脑，紧紧闭上了眼，苏绵能轻易查到这些，证明他也能。

可他却受到柳青青的蒙蔽，把一个恶毒的女人捧在掌心。

再次睁眼，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会让害死阿婆、伤害苏绵的人谢罪。

5、

听到视频中的声音，柳青青明白她的罪行已经暴露，竟不知道何时爬到了门口。

沈淮川拽着她的长发，不管不顾地拖拽着她外出。

“川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先送我去医院，等病好了，我就去自首！”

沈淮川充耳不闻，拎着她上了电梯，又将人塞进了后备箱。

一路疾驰，来到了埋葬阿婆的墓地。

一共358级台阶，沈淮川将柳青青摁在地上。

“一步一叩，这是你欠阿婆的。”

柳青青只能照做，若是叩首太轻，沈淮川便会帮她。

直到到了阿婆的墓前，她的额头已经血肉淋漓。

漫长的阶梯上，更是沾满了她的血。

“沈淮川，你满意了吗，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缠着你了。”

沈淮川抱着阿婆的墓碑痛哭，“阿婆，你看，害死你的罪人都在你的面前，你要认清楚了，千万不能放过他们。”

再次上车，柳青青以为惩罚终于结束，却没想到沈淮川带着她去了学校。

一路上不少学生见到沈淮川拖着个血肉模糊的人，纷纷报警。

不多时，校园广播内响起了柳青青的声音。

“我是柳青青，有关阿尔兹海默症的论文，是沈淮川沈教授帮我从苏绵教授那里偷来的。”

“四年前，我利用了沈教授救命恩人遗留的项链和他搭上了关系。”

“因为师生恋不被允许，沈淮川为了保护我才和苏绵在一起。”

“在此期间，我利用沈淮川对我的关心，引诱他离开了一场手术，他和苏绵的阿婆因此离世。”

“我是个罪人，万死难辞其咎，在我死前，我必须向大家承认我的罪行。”

话音到这里结束，柳青青几乎虚脱趴倒在沈淮川的脚下。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她看着自己身下止不住的血，继续哀求，“再不送我去医院，我真的会死！”

“阿婆死了，你也希望柳奶奶去死，那你为什么不去死？”

沈淮川把柳青青的视频发在了校园网上，很快激起了一阵阵波澜。

他故意把手机举在柳青青面前，好让她知道那些曾经痛恨苏绵的人是如何责骂她的。

“连自己的亲奶奶都下得去手，这种畜生怎么配活在世界上。”

“当时我就说了，苏教授那么厉害，怎么会抄一个本科生的论文，这不就是贼喊捉贼。”

“没人发现沈淮川在这件事上隐身了吗？他不仅欺骗了苏教授的感情，还擅自在手术中离台，害死了他阿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红色抵制沈淮川与柳青青的评论更是多的触目惊心。

“渣男贱女滚出学校。”

“去死！不配活着！”

柳青青自知自己如今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彻底放弃了挣扎。

看着沈淮川准备逃离的模样，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沈淮川，你真的疯了，连自己的名声也不要了吗。”

校园内警报声响起。

警察在广播室内发现了柳青青。

因为救治及时，她捡回了一条命。

但她被送往的医院，正是之前救治柳奶奶的那家。

即便在病房，柳青青也能听见那些护士的话。

“别看这小姑娘柔柔弱弱的，为了争风吃醋可是亲手掀开了她亲奶奶的头皮。”

“老人家好不容易救回来的，被她那么一弄，又不记事了。”

不仅如此，那些曾经受柳青青挑唆的人全部反水。

直到柳奶奶突然去世，更是有人潜入医院，在柳青青的床头写下警告。

“你为什么还活着，你的手上沾了两条人命，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柳青青承受不住压力，从十楼一跃而下。

后来经过医院查证，发现柳奶奶死亡的原因与沈淮川擅自给她使用尚未经过临床试验的药物相关。

医院因此开除了不知所踪的沈淮川。

6、

那天，为了庆祝实验获得初步成果。

学长和研究所的领导申请，出去聚餐。

刚出门我就看见了躲在树后的沈淮川。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但从他萎靡的姿态看来，他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恶人自有恶人磨，有关沈淮川和柳青青犯罪的证据我同样留了一份在我律师朋友那里。

以一个月为期限，如果沈淮川没有去自首，那么他的罪证自然会交到警察手中。

我想和沈淮川彻底划清界限，因此拉着学长准备上车。

却没想到沈淮川跪倒在我面前，我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苏绵，对不起，是我害死了阿婆。”

“柳青青她已经死了，我替阿婆报仇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打算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我冷笑，“为了柳青青绝育，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因为阿婆的愿望。你退而求其次选择的我，也叫真心吗？”

“你的真心令人作呕。”

沈淮川笑的沧桑，“我不乞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是想最后见你一面。”

“你是我和阿婆在这世界上唯一挂念的人，我们希望你的余生能够过的安稳。”

沈淮川把一份文件塞进了我的手中，便转身迈着踉跄的步伐而去。

在那瞬间，我似有所感，眼角不受控地留下一滴眼泪。

和学长上车后，我打开了文件，里面是沈淮川所有的财产。

那些曾经打算送给柳青青的，他改了名字又送到了我的手中。

沈淮川自以为是的“好”就是如此浅显又恶心。

我把文件塞进了学长的怀里，“这些全投进研发资金里吧，也算是沈淮川最后的善行了。”

聚完餐后，我被蜂拥而来的记者围住。

从他们铺天盖地而来的问题中，我得知，沈淮川自尽于阿婆的墓前。

不同于葬礼上的那一刀，这一次，直指心脏。

警察在他的胸前发现了他留下的认罪书。

“苏教授，您对沈教授的自杀有什么看法？”

“苏教授，听说您爱慕了沈教授十年，能说说你们之间的故事吗？”

“苏教授，或许您觉得解恨吗？”

我主动接过了话筒，直视着镜头，忽略右边眼角的湿润，一字一句：

“与其关注那些感情纠葛，不如把视线放在我们对阿尔兹海默症的研究上。”

“我将献上我的余生，救回那些不该被遗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