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幼时随我娘住在宫中,她是太医院极好的女官,而我爹,是那位早年战死沙场的荆将军。
皇上为我们安排了院落供我们吃住,在娘亲的陪伴下,日子倒也无忧无虑。
直到我七岁那年,院中来了一位客人。
她穿着很华丽,衣服上都用了金线描边,我娘让我躲在屋里,便起身出门迎她。
她二人进了屋,那女人便说着些妃子的封号,还吩咐了我娘些什么。我娘态度却十分坚决,始终没有答应。
那女人见说不动我娘,就脸色不好地拂袖离去。
她走后,就看见我娘满脸倦容的瘫在椅子上,我走过去倚着我娘,听见她在我耳边幽幽地叹气,她说:“到头了……”
我不解地望她,她也不说话。
第二日,我娘就要出宫采买药材,还带上了我。
往日她从来不让我出宫的,我自然是高兴坏了,加上年纪尚小,并未察觉到异常。
那日她带我买了好多小玩意,带我吃了芬香楼的糖糕,最后把我送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阁楼。
她跟接我的那位胖女人似乎很熟,她叫那胖女人“丽娘”,丽娘牵过我的手,我娘就半蹲下身子,抱了抱我。
我只觉得肩头湿湿的,是我娘……哭了。
过了好久好久,她摸摸我的脸,说:“阿蕴,你要乖乖跟着丽娘学琵琶,丽娘是好人。”
“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千万别偷跑回去。”
我就问她,“那娘什么时候接我回家?”
她又哭了。
“过段时间,娘一定接你回家。”
我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丽娘将我带上了楼。
我等啊等啊,等来的却是她的死讯。
市井传言,宫中淑妃难产而死,是宋娬医官受了季贵妃指使动了手脚导致的,皇上大怒,将季贵妃打入冷宫。
而我娘,则是被杖责至死。
那要多疼啊……
我很想哭,但是我却哭不出来,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娘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丽娘跑来安慰我,让我不要难过,说我娘当初把我送出来,一定想到了这天,她要我活着,我就要好好活着。
我说:“丽娘,我想进宫。”
她大吃一惊,问我:“你忘了你娘怎么跟你说的了?”
我便不再多说,是啊,娘一定不想让我回去的。
可我一定要回去。
于是,我练琵琶更卖力了。
二
在我十六岁那年,我的琵琶在乐坊司已是无人能比,更有红彻整个京城的势头。
丽娘说我出落的越发水灵了,颇有我娘当时的气韵,但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却说:“可是你这里,没有情。”
而今有不少达官显贵千金买我弹奏,我不带面纱,也从不与人对视,弹完一曲便离开。久而久之,还得了个“冷美人”的称号。
当我再登台弹奏时,却来了一位故人。
祁岚来时我正在梳妆,他是直接来的内院,丽娘想拦也不敢拦,只是一个劲儿给我使眼色,让我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我不动,任由筱筱为我梳头,心里却是复杂的很。
祁岚与我幼时不光有点儿……渊源,他的母妃还是季贵妃,那个传闻中害死我娘的季贵妃。
他在我身后站了须臾,便开了口:“好久不见,小荆蕴。
我没搭理他。
他也不气,只是说了句:“那事和我母妃没关系,她和你娘一样,是被人冤枉的。”
我缓缓回头看向他,他比之前长的更好看了。
此时那张俊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朝他露出一个笑,“你知道什么?”
他微挑了挑眉,示意让丽娘和筱筱离开。
待她二人走后,他就朝我走近,“我母妃跟淑妃没仇。”
我看着他,静候着他的下文。
他突然俯身,快要亲上我的脸,我微怔,又听见他说:“况且小时候我说要娶你,我母妃也是应允了的,怎么可能傻到害她的亲家母?”
我脸一烫,浑身都要僵住。
那是儿时的玩笑,因为他儿时一直身体不好,别的皇子公主都不跟他玩,只有我跟他玩…
思及此,我出声:“童言无忌。六皇子身份尊贵,还是少开这些玩笑为好。”
他起身,微微眯眼,打量着我,“你变了不少。”
我任由他打量,只是心里却多了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我变了不少,他又何尝不是?
在那之后祁岚来乐坊司便成了常事,每当我看见他,总能回溯记忆到小时候。
如果没有发生那场变故,我如今过得,又该是怎样的生活?
可惜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这年夏,乐坊司来了位新客,他是来京城行商的江南商贾家的二公子,长相中都透着江南烟雨的迷蒙,清秀又特别。
他与我年龄应是相仿,听曲儿时总是淡淡笑着,眼里只是欣赏,与那些油腻好色的男人全然不同。
我不经意抬眸望了一眼。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清潭一样的眼里。
对视时他微微勾笑,却不唐突,仍是静静听着。
后来我二人也搭过几句话,得知他叫林渝,是江南林家嫡子,我心里便有些凉意。
江南林家……是后宫哪一位妃嫔的母族?
夜间难眠,侍候丫头筱筱同我说着话,我问着:“现下宫中哪一位妃嫔的母族,是江南林家来着?”
筱筱想半天,说:“是贤妃。”
我心中一咯噔,半晌说不出话来。
贤妃!九年前去找娘的那个女人,可不就是贤妃吗?
《荆棘玉》中的故事情节很真实,像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故事,比较吸引人,作者非非的文笔也很有意思,从不拖泥带水,简明的很,看的很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