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与自救苏打水 著

1994年的一天，我还在省里开会，王博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我是省刑警队队长，开会期间，我当然按了静音，但手机屏幕不停亮着，新闻不断地推送，还推的都是同一条：“本市发生汽车爆炸案，现场浓烟滚滚...”。

王博连来三个电话，我都直接按掉了，直到他发了一条短信：“林队出事了，速回。”

我知道他这种冷静的性格，要是没事，不会这么紧张联系我，我默默出去，回了个电话给他，他明显刚刚哭过，嗓子有点哑还带着哭腔，“欢欢死了...还面目...”，我掐了自己一下，打开刚才的新闻，“经警方证实，因汽车漏油，司机在车内吸烟，不慎导致汽车爆炸，死者为一个六岁女孩和四十岁男子...”

林欢欢三个大字引入眼帘，我脑袋嗡嗡地响！

妻子因为生小孩难产而死，临死前嘱咐我，给她起名叫欢欢，再给她找个妈妈。我知道妻子的意思，希望孩子能快乐地活着，但这么多年，我还是自己一个人，也把欢欢当作一个男孩来培养，欢欢独立而自信，谁见到都会喜欢。

但这一切都成为幻影，和妻子一起都要成为我的回忆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回到市里，我就直接去了殡仪馆，王博摊在地上指了指那块白布，我掀开它，那具小身体已经烧焦，卷曲起来，面目全非。那可是我一寸一寸喂大的宝宝啊，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竟连宝贝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咬着嘴唇，把自己的手掐出血来，王博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欢欢也不想看到你这么伤心。

王博是队里的法医，也是我的哥们儿，比我高两届，据说是个孤儿，是法医专业里的高材生。他对谁都很冷，像他的手术刀一样冷，但一见到欢欢就笑了起来，爱屋及乌，对我也比别人要热情。平时也只邀请我到他的解剖室里喝茶聊天。

欢欢是他做亲自的尸检，回到局里，他拿着尸检报告告诉我，比对过牙齿特征和骨头年龄，的确是欢欢。我第一次大声哭了出来，他默默地把法医室的门关上。

我每天试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好像忙得连家都没空回，这样就能稍微安抚一颗空落落的内心，办公室里的全家福照片我摩挲着又突然把它用布罩住，如此反复，王博在门外叹了口气，我知道他在，但我已经没心思理他了。

一个星期后，我就收到一封没有邮戳的信，信被放在信箱下面的草丛里，上面是熟悉的粉红爱心，虽然是贴上去的，但我认出来是欢欢和我之间的暗号。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幅画，我不禁叫出声来，是欢欢的画！上面是一个小男孩子身上都是小圆圈组成的花，全身都是，那个男孩在哭，画的左上角是数字4。

我赶忙追出去，没有看到任何人，到底是谁？我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她和我开了个玩笑，躲在草丛里，突然跳出来，抱着我。

但，我就在门口吹了两个小时的风，终于让我清醒过来，我落寞地回了屋。我掐了掐自己，以为自己是出了什么幻觉，但疼痛感告诉我，信是真的，欢欢的离开也是真的。

第二天，队里就接到案子，说在西郊防风林里发现尸体，让我率队马上过去，我们很迅速地到达了现场，现场被保护得很好，因为这一带人迹罕至，只有一个看林人每周都过去例行检查，十多年没出过事，没想到这次就碰到了大事。尸体情况惨烈，直接给老头吓尿了，说在这里发现一个行李箱，用树叶盖着，他以为是什么宝贝，赶紧打开，里面的东西被保鲜膜层层包裹，他一着急就用随身携带的刀子划出一个口子，恶臭扑鼻而来，一滩黑红色的污水流了出来，接着他就看到一处胳膊肘，吓得他魂飞魄散，这里信号又差，好不容易拨通了报警电话，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电话又断了几次，凉风吹来，这才吓尿了。

我们仔细检查周围的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尸体被包裹得很好，一滴血也没有露出来，看来这并不是案发现场，最多就是个抛尸现场。搬运这么重的尸体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应该会留下痕迹，我像一只猎豹一样，细细查看着地面，果然有一条似车轮样的痕迹，但希望又很快破灭了，明显有人故意一路把痕迹消除了，这种消除痕迹的方法真是闻所未闻，若不是了解这里的草皮，是不会看出来的。这条车痕应该很深，那个人故意将草皮的种子撒得这里到处都是。 我的这个猜想被那个看林的老头得到了验证，他说：“你不说，我真的还没发现，这种草确实不是这里会长的，生命力顽强，只需要两天就能冒头。”它们只在这片抛尸区域有，毫无疑问，这个人的反侦察能力是很强的。附近又没有监控设施，这无疑给我们的查案增加了难度。

同事们正忙着把尸体搬回局里，这时他们叫我过去，我见一圈人都围着尸体的位置，我过去时，他们都默默地给我让出了一条路，我看到行李箱下赫然放着一个陶瓷娃娃，我惊呆了！那个简易的陶瓷娃娃怎么和平时欢欢做的一模一样？这杀人案怎么和欢欢扯上关系了？难道她还活着？

这时王博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到：“一切都得等实验结论出来后才能推测。”他总是能点醒我，我点点头，但平时理性的脑袋这时怎么能听使唤，我在脑海中预想了无数种可能，太不可思议了，我当然希望女儿还活着，但欢欢将这些陶瓷娃娃曾经送给过很多人，局里的叔叔阿姨们也人手一个，还拿到学校里参加跳蚤市场活动，被买走好几个。

莫不是和我有联系？我的脑袋疼得要命，我把车靠边停了下来，蹲在路边吸了一口烟，烟雾随着风被吹散，这个事情却越来越模糊。

监察科很快就检测了出来，上面只有我女儿的指纹，其他什么都没有。这才叫奇怪，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明显是犯人故意这样设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