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阑珊》 小说介绍
小说《长梦阑珊》的内容非常有吸引力,读了这一段就想知道下一段,主角蒋毅张国栋的人设很讨喜,作者雪月凝思的写作方式也很巧妙,第10章敢死军团讲的是:话音未落,一发炮弹擦着哨音就砸到了楼上,对面的一个炮兵大队现正可着劲的往团里砸炮弹,呼呼啦啦一......
《长梦阑珊》 第10章 敢死军团 在线试读
话音未落,一发炮弹擦着哨音就砸到了楼上,对面的一个炮兵大队现正可着劲的往团里砸炮弹,呼呼啦啦一排子炮弹下去砸的班里七个人只能全趴在地砖上挨炮轰。也亏得这个时代的人都不坏这个良心,建造大楼时绝对没有偷工减料,保质保量的钢筋水泥大楼硬挨了好几炮还没被干倒,要不然楼一塌那里面的弟兄就全得被活埋了。
团里幸运的在炮击中没什么损失,毕竟这只是威力不算太大的日军山炮,弟兄们躲在工事楼房里就很安全。炮击过后,一发信号弹冒着红光出现在日军头顶,一个步兵中队得到信号后立即展开散兵队形攻入街巷,一时间街道里枪声大作,爆炸阵阵。
这边的狗丢他们从战斗开始就一直沉着气,全排不开火不吭声连个头都不露,给日军进攻的两个分队造成了误判,二十多个日军士兵冲过来就要占领这座无人空房。等日本人快冲进大楼的时候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仰脸一看,窗口里居然伸出了三挺捷克式!
楼下的日军让排里的轻机枪一梭子下去立马翻了好几个,旁边的狗丢骡子他们也是抓着花机关一通狂扫,火力威猛的德国军械质量不容置疑,扣住扳机几十发子弹哗哗的就出去了,以前因为它射程太近一直没用武之地,现在好了,就拿几十米外的倒霉蛋开荤吧。
狗丢娴熟的操控着花机关,拽着弹夹一磕一塞,从磕飞空弹夹到塞上满弹夹完成上膛开始击发,整个流程连三秒都不到。几乎是在眨眼间,枪口继续喷出火焰,对着楼下送出一阵恐怖的密集弹雨,九毫米的大子弹穿到日军士兵身上就是好大一个窟窿,下面被打的惨叫连连却毫无办法,因为这离得也太近了,平日里对国军威胁很大的掷弹筒在这却啥作用发挥不了,被捷克式盯着一梭子给送回了老家,还有他机枪组的那两挺歪把子,刚架起来就被六把花机关居高临下给打成了筛子,一会地上就多了二十来个冒着血泡的日本兵。还有其他散落各处的日军也没讨着好,巷战不同于野战,如果这是在野地打斗的话,团里根本就挡不住这个满编的甲种日军中队。
可在眼下曲曲弯弯的小巷里,国军德械师的装备优势立马就体现出来了,进攻的日军手里都是步枪,而德械师手里却有冲锋枪。一把冲锋枪在一个有经验的老兵手里压制四五个步枪兵一点问题都没有,更何况蒋介石还亲自关照了蒋毅团的军械补充,200把德制MP18冲锋枪最优先配发给团里,再加上团里保留下来的几十把冲锋枪,得以让全团大换装的老兵基本上人手一把花机关。尽管团里人少,但有这几百个拎着冲锋枪的老兵在,使大部分新兵得以活下来并很快适应了战场,这无疑是对团里最大的支持,至于那支贸然冲进来的日军中队,除了尸体以外,其余什么都得不到。
猝不及防的日军军官一听枪声登时就傻了眼,赶紧向后头要支援,这回踩到钉子了,大钉子!
等中队长把队伍拉下来一查人数,登时气的站在那直哆嗦,一个过脸半会不到一个小队就被蒸发了!等中队集结后不久,大队部调拨的援军赶到了,一个满员甲种步兵中队和一个拥有八挺重机枪的机枪中队赶到此处,刚才还被打蔫的日军底气一下子就足了起来,跳将起来再次发动了进攻。
烟幕中,足足有五辆日军坦克现出身形,领着成群的步兵攻向国军防线,团里守在前沿的弟兄看着这阵势心里直发毛,二话没说赶紧知会后面的弟兄把战防炮推上来干他妈的,如果干不掉这五辆日军坦克那麻烦可就大了!
在一处不起眼的废墟里,团里仅有的那门战防炮悄悄抬起炮口,先把一辆跑的最快的日军坦克套进了炮瞄镜。瞅准机会的炮手们拉下炮栓,胳膊粗细的炮弹在烟雾和光焰中哗的一下冲出炮膛,守在防线上的国军弟兄们看见中弹的坦克像被炸飞的罐头一样让人给掀了炮塔,而那台高高飞起的沉重炮塔落到地上还把一个躲避不及的日军士兵给生生砸成了肉饼。
不等日本人找到是哪开炮的时候,后面的那辆日军坦克也被套牢在炮瞄镜里,主射手的弟兄看好点位一拉炮栓,死亡的印记被火药推出炮膛,横飞的炮弹带着巨大的动能撞开了坦克侧甲,直接干爆了坦克油箱。整个坦克登时像个巨大的火把呼的一声就烧了起来,车内乘员浑身油火惨叫着逃出坦克,只是没跑几步就被满身的烈焰吞噬,栽倒在地,化为焦炭。
正盯着炮瞄镜抱着炮弹准备装填的国军炮组弟兄突然脸色苍白如纸,连怀里的炮弹都松手掉在了地上。
“趴下!”
三团明亮的火焰,在炮弹落地的咣当声搀着这位弟兄变了声的大叫刚传进了其他炮组兄弟的耳膜时,轰然燃烧眼前。
火焰中的灵魂,仿佛感到自己在这一刻失重,跃上了自由的天空,可随后就被卷入了无边的黑暗,而那渐渐消散的意识,则在辽远的虚空中,永生沉睡。
团里的弟兄看见日军坦克转过炮塔,朝着战防炮一个齐射连着三炮砸了过去,整个国军炮组全部被吞没在火焰中,再也没人站起来。
浓浓的火烟冒出废墟,炸碎的炮盾散了一地,当三辆日军坦克碾过断成两截的炮管时,弟兄们听着钢铁在扭曲中的尖叫,如坠冰窟;团里已经没有反坦克武器了,没有了,一件都没有了!
原本探头探脑的日军坦克发现前方再无威胁马上来了精神,挺着炮管肆无忌惮的往前犁,大团日军步兵猫着腰跟在后面就往上冲。眼瞅着日军攻了上来,团里的弟兄拼死抵抗,架在大楼里的机枪咣咣咣地响个不停,一大片冲锋的日军士兵噗啦啦的被机枪扫倒,可领头的日军坦克毫不示弱,站在那抬起炮口对着开火的窗子猛地吐出个火团,轰的一声,守在那的弟兄立时被炸得血肉模糊,浓烟夹杂着碎石和被拦腰炸折的半截机枪旋转着飞出了窗外。
三辆日军坦克边走边打,不停的喷着火团,团里在整条街巷防线上的火力点被逐个干掉了好几处,防守火力很快就变得稀疏不已。趁此机会,成群的日军步兵涌了上来,冲没了死守防区的国军弟兄。
在三营的防区里,机枪连副连长赵学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兄被连人带枪炸下高楼,哐的摔在地上,浑身上下血流如溪,甚至他还看见连里的小三子满身绑着烈性炸药,从一处早已被击毁的高楼火力点中踉跄着冲了出来,直挺挺的就往楼下的日军坦克上跳!
即将落地时,小三子拉燃了导火索,直直地砸在楼底下正在开火的日军坦克上,轰隆一声巨响,日军坦克的炮口耷拉下来,再也不动了。
“小三子!”
机枪连的弟兄们热泪满眶,小三子走了,这位十九岁的弟兄走的是这样壮烈。悲愤至极的赵学甫抓起个手榴弹袋子一捆,红着眼对着周围的弟兄高声怒喝:“不怕死的跟我上,干掉那几个鬼子坦克!”
“赵长官,我上!”
“赵长官,我也去!”
很快,机枪连活着的的弟兄聚了过来,自发的组成敢死队,只是敢死队里有不少弟兄已是身负多创,身上绑着的那曾经雪白的纱布今已浸满鲜血,沾满土泥,可他们还是站了出来,大踏步的站进了敢死出击的绝命队列……
这就是国军,哪怕明知道要死,可他们还是站了出来,站进了敢死队的队列。
出发前,敢死队的弟兄们纷纷扔下了沉重的步枪,抓起旁边的手榴弹捆子跟着长官就走。几个腿上带伤的弟兄吃着痛,拄着步枪一瘸一拐的撵了过来,尽管豆大的汗珠顺着被疼痛扭曲的面庞一滴滴的落入土地,可吃痛的伤兵们还是咬着牙,一把将手中的冲锋枪硬塞进敢死弟兄的手里,其中一位伤兵弟兄强压着心中的悲痛,竭尽全力的挤出了一副平日里的样子。
“兄弟,保重。”
敢死队弟兄们随和的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兄弟,你也一样,保重。”
看着敢死弟兄平淡的笑容,伤兵弟兄的眼泪哗的就下来了,走不成路的伤兵弟兄默默地目送着,目送着敢死队的弟兄们一步步的离自己远去。
年轻的军人们头也不回的冲出工事,他们什么都没留下,唯有那昔日的纷扬笑颜,给身后生死与共的弟兄留下了一个最珍贵的回忆。
连里因伤重无法冲锋的弟兄们抄起机枪疯狂射击,拼死掩护废墟里那支匍匐前进的敢死队,好几条像镰刀一样机枪弹道刈倒了不少日军步兵,而剩下的日军则是机警的卧倒隐蔽,举枪还击。
当二十个贴近的敢死弟兄向着日军坦克发起冲锋,坦克上的机枪火炮立即对着暴露身形的他们舔起了死亡火舌。绵密的火雨下,血花在敢死队弟兄的身上重重绽放,好多弟兄根本还没能靠近日本人的坦克,就倒在了迎面袭来的遮天火网里。
其实那些经历过当年血战的国军老兵都清楚;但凡发起进攻的国军弟兄,在日军火炮枪弹的不断覆盖下,好多弟兄连日本人的边都没来得及沾上就死了,打到最后好多国军弟兄只要一从长官那听到进攻这个词,就知道自己要殉国了。
殊死的冲锋中,赵连长被一发子弹打穿了肋骨,正当强忍伤痛的赵学甫捂着肋上的枪眼继续冲锋时,突然感到左腿在剧痛中失去站立的力量。旁边一位弟兄看见长官腿部中弹栽倒在地,猛的冲上去把长官推进一个弹坑里,而他自己则抄着冲锋枪不躲不闪的对着前头猛烈扫射,直到枪身上传来了咔咔挂机的空仓声音,不过这个弟兄也来不及换弹夹了,枪一甩拽出手榴弹就往前砸,把前方几个日军官兵炸的身首分离,面目全非。
趴在坑底的赵学甫咳着血,在弹坑里刚刚艰难的抬起头,就看见最前头的坦克上喷出一串机枪子弹,正在投弹的弟兄顿时血雾漫身,被数道流光撕裂的身躯无力的摔进了弹坑。浓浓的血腥里,弥留中的兄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着同样伤重伏地的赵学甫,对着自己的长官低低的呢喃着。
“长官,炸……坦克!”
“炸坦克,炸啊,兄弟!”
拉着兄弟渐渐冰凉的手,看着兄弟含笑瞑目,听着坦克链子卷动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赵学甫微笑着朝自己早已离去的弟兄叮嘱道。
“兄弟,到了那边等等我,我随后就到。”
赵学甫念叨着,在周围渐渐稀疏的冲锋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也不再传来之时,攥着战死弟兄的冲锋枪硬拼着支地站起。列于最前正要碾过这个弹坑的坦克驾驶员透过瞭望口忽然看见里面站起来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怀里的手榴弹捆子在呲呲的冒着白烟,惊恐的驾驶员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随着一道刺眼的光芒带着震耳的鸣响,灰飞烟灭。
日本人的坦克并不好,跟同时代的世界强国相比,这些薄铁皮造的坦克叮铃咣啷的出门都得掉零件,可就是这些看起来像个笑话一样的薄铁皮,却让装备低劣的国军军人们流干了鲜血。
“日他妈的这鸟仗,装备这么差,死了多少弟兄啊!”
一营长官张国栋悲伤不已,当他得知三营敢死队全没,防区被鬼子坦克凿穿的消息时,他能想到有多少弟兄消逝在这场绝望的战斗中。张国栋认识赵学甫,这位英勇的军官和自己的敢死弟兄整整二十人全部战死沙场,而他们仅仅只是想要挡住那两辆日军坦克,可他们拼光了全连,全营,都没能挡住!这不怨弟兄们啊,手里没家伙,弟兄们只能冲上去硬顶,可那就是送死啊!
蒋毅听到消息一阵眩晕;一整支敢死队二十条汉子换一辆鬼子坦克,天哪,我的兄弟们啊,你们遭了多大的罪啊!暴怒的蒋毅两眼血红的抓起旁边几颗手榴弹一捆,带着从一营里强凑出来的一个排冲出团部往剩下那辆日军坦克进攻的方向顶了上去;他妈的老子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不要也要干掉你这个王八蛋!
一路上,整个防区到处都是枪炮声,甚至有不少地方还爆发了白刃战!血腥的巷战中,死伤惨重的国军弟兄已是全团拼光,但日军也遭到了巨大的杀伤。在一营的防区里,狗丢抱着花机关趴到平房顶上死挡日军步兵,走在前面的日军坦克头一调,咚的一炮就掀了楼顶,霎时狗丢便从炸穿的房顶一头摔进了房内的水泥地上。遍目的尘烟下,满脸是血的狗丢趴在地上,哆嗦着拔出刺刀,硬撑着把一颗扎入腰内的弹片给生起了出来,一落进泥水里弹片就兹的冒起一股白烟,而那张血灰尽布的脸庞则被剧烈的疼痛扭曲变形,一阵麻疼上来,狗丢扔了刺刀,咬着牙捂着刀口疼的在倒塌的房间里直打滚。
等疼劲一过,撕开衣服把伤口粗略缠好的狗丢拄起枪顺着楼道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脸色苍白的狗丢刚跑出来,就看见路口上的几位排里弟兄甩了上衣,光着膀子拎着手榴弹就往日军战车上撞!
狗丢一把举起冲锋枪,和周围的弟兄拼命朝着日军扫射,面对狗丢等人密集的掩护火力,进攻队列里的日军轻机枪手快速冲到顿停射击的战车裙板后面,抱着轻机枪精准点射冲过来的自杀式进攻者。正在射击的狗丢亲眼看见已经冲近了的骡子身中数弹,一头栽倒在离战车不远的瓦砾堆上。
“骡子!”
狗丢带着哭腔喊叫着冲了过去,爬到自己的弟兄身边,伸着双手试图堵住那些不停冒血的巨大伤口。
“骡子,骡子,我背你走,走!”
狗丢把骡子拖到旁边的隐蔽位置,矮下身就要把骡子背走。
“去你……的骡子,老子,老子……叫洛文繁!”
洛文繁吐着血,冲狗丢笑笑,突然就把狗丢一下推开,捡起一把上着刺刀的步枪,猛地撑起身子,拼尽最后的力气怒吼着掷了过去,随即,爆发的生命就消逝在了横飞的弹幕中。
那把低空飞掠的长枪,带着生死的诅咒,凌厉的呼啸而过,裙板后射击的日军机枪手一下被钉穿了胸腔,仰身翻倒。
“我的兄弟啊!啊……”
废墟里,狗丢跪在地上,抱着洛文繁的尸首痛不欲生的哭喊……
此刻,日军队列前,仅存的那辆日军坦克看着大批悍不畏死的国军弟兄从街巷里,残楼里,提着手榴弹捆子不顾生死的向自己冲来,杀光一波又来一波似乎冲锋永不停止,所有的日军都很清楚;他们在拼命阻挡自己的钢铁脚步,血肉战胜了钢铁,而自己却陷入了可怕的城巷消耗战。在蒋毅拎着手榴弹捆子带着弟兄们赶到阵地时,那辆日军坦克已经和步兵相护掩护着脱离了战场,向后退却。
当这支撤下来的日军再回头远望战场,好像看见那些勇猛的国军军人依然在无声的厮杀。
几十年后,那些活过了战争的国军军人们一想起曾经的惨烈淞沪,无不是泪流满面。
“对付他们的战车我们怎么对付?自报奋勇捆起炸药,他的战车来了压我们的单兵,一压碾我们的单兵牺牲一个,他们的战车也牺牲一架,就是那么干,我们又没有炮又没有什么,我们都是陆军,可怜哪,我们那时候的武器低呀……
在日军的装甲步兵退去后,几近全没的团里多次遭到了日军的飞机轰炸,重磅炸弹一发落下来那大楼就跟纸糊的一样呼啦啦垮塌在地,几波轰炸下来,团里的防区连一幢立着的房子都没有了。
好多团里的弟兄跪在废墟上,抱着死难的兄弟大哭失声。
“轰炸机,我们的轰炸机呢!”
“都去了,三千架鬼子战机啊,空军弟兄们早就打光了!”
深沉的黑暗中,那浮现脑海的如血幻梦,在时空的记忆里,华美盛放……
“起飞!迎敌!”
昏暗的灯光下,战斗机飞行员纷纷冲出营舍,跃入战机机舱,息眠的霍克战机在引擎跳跃的火花中睁开双眼,张起双翼,呼啸着飞向了暗淡的天空。
“护航战斗机离开了,二大队怎么办?轰炸机弟兄怎么办!”
指挥部里,高志航发疯般的抓起面前一个将军的衣领,愤怒的火焰不断从赤红的双眼迸出,而那个将军只是低着头,任凭衣领上金星的反光映在脸上,默然自语。
“日本人大队的飞机去炸南京,没办法,只能让
方今,将军已是哽咽着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将军抬起手背擦擦眼睛,无奈的言道起悲伤的行光。
“咱们,真正也就只有这不到百架能打的飞机,却要去阻挡日本人的三千架飞机,只怕战死天空,就是你我飞将最终的宿命吧。”
满眼泪光的高志航松开双手,一把抓下头上的军帽,飞奔而去。
此刻,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空军第二大队十一中队轰炸机组已全部准备完毕,平静的飞行员们排着整齐的队列走向停机坪,毫无犹豫的继续执行轰炸命令。
“弟兄们,活着回来!”
高志航挥着军帽,催着嘶哑的嗓子,向着别离的背影呼喊相诀。
听到高大座凄凉的呼喊,弟兄脚步猛地一顿,脖颈微微颤动,可他们到底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臂向后一挥,然后就决然的走向了自己出击的座机。
“锡纯。”
“嗯?”
“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大哥今天这是怎么了?讲呗。”
“我梦见阎海文了,他站在云端上,微笑着冲我挥手。”
登入机舱的沈崇诲握着拳头顶着自己的脸庞,强压着心中的缭乱,努力用自己最平常的语调说道:“要是我这次回不去了,麻烦兄弟
“说什么那,别瞎想,咱们肯定能平安回来。”
听着陈锡纯的话,沈崇诲默默的操作着繁多的仪表盘键,只是被打断话语的沈崇诲没有看见坐在后座的陈锡纯微微苍白的脸色,因为陈锡纯昨晚也是一样,梦到了阎海文站在高高的云雾中,冲自己微笑着连连挥手。
就像来自黄泉下的预嘱一般,很长一段时间里,行将战死的空军弟兄,都会在前天晚上,梦见早已战死的阎海文微笑着向自己招手。
跑道上,战机机群旋转的桨叶卷起阵阵狂风,引擎隆隆的轰鸣声响彻在黑暗的夜空,一架架轰炸机相继扬起机头,振羽而起。
“兄弟们,保重啊!保重啊!”
周围的人群挥舞着盔帽军旗,为轰炸机的弟兄们呐喊壮行。而在跑道的侧旁,高志航跟着起飞的战机拼命奔跑,跑啊跑,跑啊跑,直到体力耗尽,这才痛哭着跪倒在地,随任那如雨的泪水,打湿了身下的土地。
在这个无奈的时代里,直面猛虎,殊死奋战的国军空军部队已是悲壮至极,仅仅飞行员的死伤就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国军飞行员从空军学校毕业后能活六个月已算长寿,独立飞行二十小时就可上天作战,许多年轻的飞行员只上了自己的第一次空战,就再也没能回来。
当第一束晨光照耀在战机机身上,穿过云层的轰炸机群仿佛飞翔在天的金铠武神,威扬煌煌。
十分钟后,国军轰炸机群飞至白龙港上空,泊于港口里的日舰立时用密集的防空火力在天上织起了一片不通毫风的弹幕,全力狙杀来攻的国军机群。
“散开!快散开!”
领队长机刚向全队发来信号,驾驶座上的沈崇诲就看见一袭如影的光芒穿透了脆弱的机舱,满脸鲜血的队长咣的一下栽在了驾驶仪上,无人操控的战机顿时嘶鸣着拖起烟雾,翻身坠落。
“队长!队长!”
周围目睹了这悲惨一幕的飞行员们失声高喊,一时间狭小的机舱里满是回荡不散的阵阵呼唤。
骤然,所有的轰炸机弹仓洞开,1100磅的炸弹呼啸而下,原本平静的河面上顷刻间掀起了一股股冲天的水柱。
进击的浪潮中,一架穿行在金色网幕的国军战机被交错的斑光穿插而过,朱红的雾水霎时凝满在孔洞密布的防风玻璃上。年青的飞行员浑身是血的屹于舱内,驾着战机,拖着浓浓的火烟,拉着引擎骇人的尖啸直直的撞了下来!
在日舰疯狂的对空火力前,俯冲的战机机翼中弹,襟翼当场粉碎崩飞,庞大的战机旋转着,在离日舰不足十米远的河面上激起了一股啸天的水龙,燃着火焰的机身残块画着炎玄的曲线,在水雾中冲起冲落,上下起伏,直到熄灭了火焰,永眠宁静的深海之底。
突然,904号轰炸机的机身上传来一阵剧烈的震荡,仪表盘混乱的旋转着,看着头顶闪过丝丝流电火花的沈崇诲不禁心头一沉;座机中弹了!
“兄弟,跳伞!”
沈崇诲决绝的冲后座嘶声大吼。
“大哥,你呢!”
“我要和鬼子同归于尽!”
过了一会,沈崇诲扭头看见陈锡纯还在机舱里,几乎就是怒喝着下达了今生最后一个命令。
“陈锡纯,我他妈命令你跳伞!我他妈命令你活着回去!这是命令!立即执行!”
后座的陈锡纯解下伞包扔出机舱,淡淡的说了句。
“命令,拒不执行!”
“如有来生,你我,还做兄弟!”
余音落散,不再言语的沈崇诲双目含着泪,一把拉下了俯冲的操纵杆。
宛若来自太阳的辉煌,在机身覆满了金色的醇光,决死的国军烈士驾着战机,咆哮着向日军战舰冲锋而下。
“中国人疯了!”
日本水兵们惊慌的叫喊着,操纵防空火炮的手根本不敢停下一分一秒,通红的炮管把无数弹药拼命砸向空中。在战机俯冲的行途里,战舰上威力巨大的近矢弹,流水般一发发打了过来。
黑色的木棉花盛开在蓝色的天空上,一架中华战机穿过层层火网,浑身焰光,直至凋落在厚厚的尘幕里。
朦胧的苍空,浮现着光荣与悲怆的梦幻,一去不复返的国军军人们,踏上如歌的行板,乘着缤纷的羽虹,飞向了明日的月光。
依昔梦见那首军歌,那首你我初唱的壮歌,让我念念不忘,牵心挂怀;纷飞的战火,即将的永诀,让我想起曾经快乐的时光;温暖的篝火,欢乐的海洋,浑厚的歌声,雄武的面庞,当我回首凝望,回忆满是泪光,让我长眠在这热土,永怀不忘。
“啊……
壮烈的怒吼中,防空炮火震爆在战机机舱上,百孔千疮的挡风玻璃当场凌空爆飞。掀开的机舱里,已是鲜血染庞的飞行员按下机头,撞向了必死的目标。
绝望的目光中,战机的影瞳愈来愈大,蓦然,那好似来自暮日神渊的惊雷震响忽而传来,燃烧的战舰仿佛在这一刻跳出水面,数不清的零件残骸被这火山暴发般的爆炸犹如雨点般抛撒飞天,殊远落溅。
遭到了世界上第一次自杀式撞击的日本海军惊愕万分,深深的震撼烙入了每一个海军军官的胸膛。战后,在上海江山码头上,对死于自杀式撞击的下属而心潮汹涌的大西泷治郎,听着上海派遣军司令白川大将哀叹般的训话,一刹顿悟。
“过去日俄战争时,大和民族勇敢不怕死的精神安在?它已被中国的沈崇诲,阎海文夺去了……
一座冷清的机场边,雪白的军服上闪着四颗金色樱花的大西泷治郎将军笔直的站在训讲台上,但那些流露着一丝沮丧的飞行员们,正密密的等待台下,等待将军的训话。此时的日军飞行员们,被静静托付在无望迷茫的气氛之中,他们仿佛能看到战败的阴云笼罩在不远的时空,这场持续了七年的战争,只怕快要走到尽头了吧。
“大和的青年们,我们肩负着民族的存续,帝国的勇武!美国人密密麻麻的军舰排过了整个太平洋,我们已经没有力量在海上阻止他们了,如果放任美军登陆,大和民族将不复存在!而我们,只有用生命,来唤醒沉睡的意志,让敌军,颤抖在我们决死的吼叫中!”
“大和的青年们!让我们,一同光荣的战死在天空吧!”
“万岁!”
狂热的欢呼里,泪水流遍了飞行员轻稚的面庞……
我也许以后都无法见到母亲了。
妈妈,请再让我看下你的脸。
我什么遗物也不想留下。
因为十年,二十年过后会让妈妈看到我的遗物而哭泣。
妈妈,我离开君山时,会从自家上空飞过。
算是跟你道别吧。
——茂木三郎少尉(19岁),1945年5月4日,战死于冲绳附近
父亲,母亲大人:
爸爸妈妈,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光荣的特攻队员准备出击了。
回想起这二十年间父母对我的养育知恩,我真的是无以为报。
在你们的呵护下我一直坚信几乎没有人比我过的幸福,我决定以此来回报你们的大恩大德。
坦荡的穿过云间,坦然的面对出击任务。
此刻在我脑海中已经想不到什么生和死。
人终究一死,抱着坦荡的大义而活的光荣岁月如今已不复存在。
父亲母亲大人,请为我高兴吧。
特别是母亲你要注意你的身体,我也会为你们祈福。
我会在靖国神社时刻围绕在你们之间为父亲母亲大人今后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而祈福。
我会微笑着完成使命,出击时也是,永远的……
——小川清中尉(24岁,1945年5月11日,战死于西南群岛(冲入邦克山号航母)
头缠必坠二字的青年们,喝下了最后一杯家乡的清酒,在一片安魂的歌声中,再次相会于樱开之春。
我和你是同期的樱,绽放于同一航空队的庭院
仰望着如火焰燃烧般南空的夕阳,再也等不到你回来的那架座机。
我和你是同期的樱,绽放于同一航空队的庭院
相互约定的日子还没有到来,为何先我而死,离我而去……
当架架战机突过云层,血红的旭日军徽带着死亡的幻影从天而降时,拥挤海面的美军军舰无不魂飞魄散。在烟火迷漫的天空上,神风敢死队咆哮着冲锋而下,连血液都凝固了的美国人有幸感受到了当年面对中华空军决死撞击的日本海军那无助的绝望。
“大西将军!”
“五千个勇敢的年轻人,在我的……方案下……失去了生命,我要用我自己的……鲜血,来赎回我的……罪过!共赴黄泉,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后的……信诺!”
“将军!”
“我要为我的行为负责!”
“对不起……对不起呀!”
“将军……
1937年8月17日,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空军中尉阎海文为国捐躯,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朝着包围的日军高呼着中国无被俘空军的壮烈口号,举枪自尽。
1937年8月18日,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空军上尉沈崇诲,中尉陈锡纯驾驶轰炸机与日舰同归于尽,其壮烈令日军震撼不已。战后,日军公报被迫承认:“八一九白龙港海空之战中,日本主力驱逐舰一艘被国军战机撞沉,其勇猛精神出人意料。”
1937年11月21日,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空军少将高志航将军壮烈殉国,哪怕是到了死,将军的双手依然死死的攥着操纵杆!当弟兄们想要盛敛将军下葬时,紧握残杆的双手,掰都掰不开。
开战三个月,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空军战机以战落202架,战损112架的空前代价,击坠击伤日机271架。至此,中华空军全军尽没,天空中再无一架中华战机。
在这场伟大的卫国战争中,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空军2468架战机被击落,4321位飞行员血洒长空。
当夜幕降临,日本海军陆战军医院里灯火通明,已是疲惫不堪的医生们仍然坚持着彻夜不休的给伤员做手术,可是前线送下来的伤兵源源不断,痛苦的惨叫声和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着整个医院,无数锯下来的人体残肢堆满了医院附近的沟壕,这犹如屠宰场般的恐怖让身临其中的坂本义冷汗淋漓,几无人色。
在战争爆发后,好多日本侨民都来到这里避难,坂本义也是其中一个,随着这场战争长达数月的无情延续,每天都有大量伤兵被送进这里,医院单薄的人手很快就不够了。为了弥补人员缺口,避难的日侨被组织起来帮助医院看护伤员,到了今天该轮坂本义值夜了,尽管很害怕,但坂本义还是颤抖着走在一排排病床间,强自镇定地履行着自己应负的责任。
“妈妈,妈……妈”
一阵细微的轻语传入耳中,打了个冷战的坂本义定了定神,循着声音转过回廊,走进一个躺满重伤员的房间里,可眼前的一幕让坂本义忘记了惧怕,放声大叫。
“医生,医生,快来呀,快呀!”
一个双目紧闭的重伤员伤口崩裂,胸腔上缠的纱布已被鲜红浸透,苍白如纸的脸上不停的有血沫流出嘴角,但那一张一合的皲裂嘴唇,似乎还在痛苦的说着胡话。
沉沉的昏迷里,伤兵隐隐听见了一阵陌生的叫喊,努力睁开双眼的伤兵在最后一丝的清醒中,低声言语着。
“给您添麻烦了,不用喊医生了,不用了,请您帮我给家人带句话吧。”
“您请说吧,我一定带到。”
坂本义抓着这位伤兵的手,流泪承诺着。
“故乡的母亲、弟弟们啊,万一哥哥没有了,弟弟们要齐心一致的为母亲养老送终啊,这是哥哥拜托你们的最后愿望,全靠你们努力了。”
当辞世前的低语散入风中,坂本义握着伤兵的双手失声痛哭,这些天他见到了太多的死亡,太多的伤痛,到处都是数不清的尸体,手足不全和无法站立的人,难道这就是战争的全部?
房间内的重伤员都吃力的在病床上坐了起来,房间门口也站满了伤兵,他们都默默的看着,看着匆忙赶至的医生翻开那位重伤员的眼睑,轻轻地摇了摇头。
每个人的眼角都闪着莹光,低低的啜泣声从人群中悄然传来,所有人都在念想;故乡的母亲啊,何时才能回到你温暖的怀中……
一盏风灯孤零零的挂在漆黑的团部里,昏暗的灯光怎么也驱不散那无边的黑暗。一场血战下来,全团活下来的弟兄连三百都没有了,这悲惨的结局让泪水直涌的蒋毅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克制,方才硬忍着没流下来。
良久,从桌边起身的蒋毅一扭头,不经意间看见桌子上有封电报,蒋毅拿起来看到一半就捂住眼眶,两行冰凉的泪水顺着指间的缝隙滴了下来,打湿了那一行行沉重的电文。
日军突破防线,东北军王牌精锐六十七军全军殊死抵抗仍无力回天,直至血战彻夜,阵地失守,国民革命军六十七军中将军长吴克仁将军壮烈殉国,全军五位将军战死,整军几近全没。
国民革命军黄埔部队死战到底,中央军最精锐的两个野战军,十八军七十四军损失殆尽。
德械精锐税警总团全部拼光,部队长官孙立人将军负伤十三处重伤垂危。
桂军精锐主力第七军竭力抵抗,第七军两位将军战死,全军已经耗光……
八年血战,民国的将军们每到血焰鼎沸的时候,都是和那些前沿的军官们一样,带头大呼;弟兄们,跟我冲!至于那个弟兄们,给我冲,是另一边栽赃的,能干出这号缺德事的是他们,人家战死沙场的民国将军没这号本事,干不出来。
“弟兄们啊,一路走好!走好!”
蒋毅擦着眼睛,只是那灯光下的泪花依然闪闪满溢;国军弟兄们快拼光了!想想曾经大军云集,铁马金戈的盛况,中央军全部主力精锐从西北,江北向上海移动,全国无分派系,无分个人,各地方实际掌权者都把自己最精锐的主力部队全拿出来与淞沪的日军死战到底,没有保存实力的可耻避战,更没有出卖友军的卑劣逃跑,七十五万国军精锐在这个可怕的血肉磨坊里血战数月死不后撤,那无所畏惧的勇气是如此的重叠厚重。但是到了现在,全军早已流尽了热血,几个月下来每支部队都是损失惨重疲惫不堪,全军的弟兄完全就是靠着一口气撑着,这仗真的不能再打下去了,真的不能再打了。
“长官!长官!大事不好了,我们的后路被鬼子抄了,我们被包围了!”
机要处的弟兄惶急的跑了进来,满脸的惊恐与无措,连帽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让跑丢了。
“慌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我们被包围了,我蒋毅也会带着全团剩下的弟兄们活着打出去!告诉我,鬼子来他妈多少人!”
“长官,不止是我们,是整个淞沪!鬼子足足有一个军从后面包过来了,杭州湾的弟兄都拼光了,他们打过来了,我们顶不住了,顶不住了,长官!”
这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让团部的每个人都呆在当场,一个军!日本人一个军包了过来!如今前有重兵后有伏军,两向夹击叫我们怎么打!
没等团里的军官回过来神,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从开始的细不可闻到后来的掀天舞地。听见声音满腹狐疑的蒋毅和团部的军官们立即走出工事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这一看,军官们全都脸色发白;完了,这回全完了。
团里的防区眼下拥满了乱军,这些乱哄哄挤成了一锅粥的官兵服色混杂,口音更是杂七杂八,而这群乱军此时正被二营的弟兄卡在路口的防御工事前动弹不得。不过蒋毅他们很清楚,要是让这群乱兵卷过防区,全团就会被直接冲散在乱潮中,团里守在路口的弟兄当然也知道这个灾难性的后果,挡在那绝不让路,双方都是互相拿枪指着骂不绝口。
“你们这几个傻鸡巴蛋,还都他娘的堵在这干球哇!鬼子一个军抄上来了,一个军!我们全他妈都被围了你还在这装二蛋,赶紧给老子让道!”
“我操你奶奶!你们这群瘪犊子玩意临阵脱逃,都他妈想吃督战队的枪子吗?给老子滚回你们的阵地!”
“少他妈在你爷爷面前装大尾巴羊,有种你自个顶回去,老子不奉陪!赶紧给我爬一边去,把路让开!”
咚咚咚,冷不丁的一阵机炮打向周围几座高楼残壁,崩飞的碎石哗啦啦的砸进了乱兵群里,正忙着咒骂拦路者的乱兵们脑袋上被石头一砸,再往前一看,这心里头登时都是瓦凉瓦凉。
前方一排排火把陡然亮起,四周一片通明,十几门机关炮迫击炮黑黢黢的炮口正对着自己,旁边还有数不清的机枪冲锋枪也都正瞄着自己的脑袋,而当乱兵们发愣的时候,一个黄钟大吕般的声音轰地响了起来。
“二一六团听令,凡有逃兵胆敢冲击我团防区者,格杀勿论!”
“是,长官!”
团里齐刷刷的高喊伴着咔咔嚓嚓拉枪栓的声音镇的乱兵们头皮发麻,一个个的直往后缩,生怕再往前挪一步就挨了炮子;那他妈的可都是重武器,咱这除非是想死才往前走!
猝然,僵在这儿的乱兵们后头有人大喊一嗓子:“弟兄们,旁边的防区让冲开了,快他妈跑啊!”
挤在这的乱兵听到喊声纷纷转头涌了过去,看着乱兵们如潮水急退般的疾速离开,蒋毅他们面如死灰;这仗败了,国军彻底完了。
此刻,后路被抄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淞沪!几个月来弟兄们一直在日军舰炮,飞机,大炮的肆虐下死命抵抗,哪怕明知是死,近乎绝望的弟兄们还是直着身子就往前顶!在这种残酷的煎熬下,弟兄们早就撑到了极限,绷死的神经全靠一口气苦苦的硬撑着!
可是现在,这口气散了,全军的弟兄好多都直接崩溃星散,当他们失去战斗意志的时候,整支军队一下子像沙堆一样立马就垮了。现如今,国军各防区尽已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被冲散的乱兵,不少部队已在混乱中丧失建制,军官找不到士兵,士兵找不到军官,除了极少数几支精锐部队以外,国军大部溃散,数十个师瞬时土崩瓦解。
无边的溃逃像瘟疫一样传遍全军,淞沪前线全线崩溃,一场不可遏制的大溃退爆发了!
师里也是乱成一片,撤退的命令没过多久就发了下来,蒋毅得到命令后带着弟兄们拿好武器迅速隐于夜色,不走人多的大路专挑人少冷僻的小路走,宁可多跑冤枉路也不扎堆抄那个近道。
无奈,现在国军大乱,估计日军很快会有所动作,往人堆里扎那是找死。不久,团里发现背后枪声大作,火光冲天,接着就有炮弹呼啸着从头顶飞过,直直落在了不远处溃兵极度密集的线路上。
附近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溃退的国军将士被炸得支离破碎,团里的弟兄亲眼看见一发重炮炮弹落进人堆里,血肉断肢在红色的波焰中四散飞溅,被炸飞的国军弟兄像破布娃娃一样啪的挂在了残楼断垣上,无数伤兵在炮火中凄惨的哭叫声更是让团里的弟兄不寒而栗,全团后脊梁直发毛的加快脚步尽力远离这片危险的死地。走着走着,队列末尾传来了带着哭腔的叫喊。
“上海图书馆着了,上海图书馆着了,图书馆完了啊!”
蒋毅心里咯噔一下;书,书!那才是比黄金白银更珍贵的东西,上海图书馆里可是有着几十万本书,数千册珍本啊!
而当蒋毅回头望去,却看见图书馆在烈焰中翻涌升腾,焦黑的参天古木带着点点火星轰然倒下,席卷的火光映亮了幽玄的天幕,那些雄伟的中式建筑,飞檐楼阁,雕梁画栋,珍本书籍在火海里尽数化为灰烬。如今已是鼻头发酸的蒋毅知道;上海图书馆和他早已故去的长辈,商务图书馆与东方图书馆一样,到底没能逃过宿命的牵伴,在纷飞的战火中,缓缓地走向了尽头。
在这织满泪水的漫漫长夜里,早已长眠不醒的中华军人用热血凝成了不朽的荣光,哪怕是飘满凄凉的冰冷夜空,那辉光依然闪闪映亮。
1937年11月12日,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精锐部队在淞沪战场上全部拼光。一场历时三个月的惨烈搏杀,一次壮烈的决死奋战,全军上下前赴后继五次发布动员令,超过半数团职以上高级将领以身殉国,整军十四位将军,近千位军官,三十万弟兄为国尽忠。
至此,淞沪陷落。
蒋毅带着弟兄们在黑暗中拼命的跑,不断有炮弹追爆于队列末尾,可弟兄们谁都不敢停全在一个劲的疯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后面彻底清净了,团里这才敢停下来歇歇脚,让弟兄们好好喘口气。
连着跑了一夜的大伙都累得七荤八素一个个躺在地上直喘气,这时候上海的早上已经冷得渗人了,但还只穿着单衣的弟兄饥寒交迫连口冷饼都找不来。好多时候吃了败仗的国军部队上下混散,还做饭,炊事班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乱七八糟向后撤退的弟兄又冷又饿,可到了地方再要是没人送吃的,饿极了的国军弟兄往往就会去动手抢老百姓的吃食,而且这个时候连军官也没法阻止。要说那个年头当兵当的伤心啊,自己在前面流血丢命,到了后面再被别人给叫成八条腿的(意指八条螯足的螃蟹),这兵当得可真他妈沤心。
而当弟兄们冻饿交加的时候,上头的命令却来了;‘命令:二一六团全团立刻增援嘉善,不得有误。’
心急火燎的蒋毅团长接到命令赶紧拉着团部的无线电通讯班紧急要通师部,亲自向师长宋希濂汇报团里的情况,请求师部调拨援兵;如今全团死伤惨重就剩两三百人顶个空壳子团来回跑,就这实力到了嘉善也没啥用啊。
可师部告知团里,全师除蒋毅团以外,余下三团连同师部在内仍陷在上海附近同日军激战,无法增援团里。另外,师部还告诉蒋毅,那条增援嘉善的命令不是来自师部而是长官部越级下达的,现在整个淞沪除了二一六团残部以外,还没有别的部队短时间内能脱身出来,所以上头也是咬牙把团里这支德械残部投了进去,还望全团弟兄里能够谅解一二。
蒋毅二话没说拉起弟兄们就往嘉善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咋办?当兵吃粮叫你去哪你他妈敢不去?不过团里有不少弟兄则是在下头嘀嘀咕咕;上头那些王八犊子病急了乱投医,连咱们这支残兵都给扔了进去,那对边的情况得糟到啥地步啊。
在一个荒凉的路口上,正在前行的全团弟兄忽然碰见了一支奇特的队伍,整支队伍看起来大概有五六百号的样子,且人人皆是套着黑色的对襟衣,穿着草鞋包着头帕,拿着长矛钩镰刀,团里几个眼尖的弟兄竟然还发现他们好多人都背着鸟枪火铳!这下蒋毅和团里的弟兄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是干嘛的?呆在这干什么,不知道现在正打仗吗?
这时候,脸前那支队伍头列站出来几条汉子,为首的那位八尺有余,一身上下全是疤疤拉拉黝黑壮健的肌肉,团里的弟兄瞅这几位的气势就估摸着八成是些能话事的主。果然,打头的汉子走到弟兄们面前拱拱手,颇为和气的说道。
“诸位兄弟,我等草莽正要赶往嘉善前线,抗日报国,看诸位走的这路向,可也是嘉善?”
“正是,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问话的蒋毅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朝着来人回了个拱手礼。
“在下宁虎,湘西凤凰县人氏,如若长官不弃,我等愿随长官一路同行,共赴沙场!”
“哈哈,兄弟,走吧。”
很快,两支队伍合到一起急匆匆的往嘉善赶,没过多久蒋毅和宁虎这两个豪爽的汉子就差不多混了个熟络。在俩人的攀谈中,蒋毅了解到这宁虎其实就是个土匪老大,平日里他们跟民团差不多,守着凤凰县保境安民,只是有时候这帮家伙也会瞅准机会跑到外地趁机捞他妈一笔。这不,当宁虎带着手下弟兄劫了个大户刚回到县里,就听到有消息说淞沪会战爆发,凤凰县子弟兵一二八师主力两旅四团从宁波坐火车开赴疆场,听到这个消息的凤凰县全县男儿热血沸腾,纷纷拿起家伙成群结队的也要上战场和日军拼命,一时县刀光闪闪,豪气冲天。
因为宁虎他们回县里晚,跑去要求上前线的时候交通运输早就满负荷了,所以当地政府只好让他们等了几天搭了个火车尾巴开到淞沪战场,可这一下车上头就来了命令,要求宁虎部立即增援嘉善一二八师,不得有误。宁虎他们一得到命令就披星戴月忙着赶路,直到在这和团里会了面。
其实宁虎说话时心里那是七上八下,和官府打过交道的宁虎当然清楚自家兄弟手里的家伙状况,说他差那都是捡好听的说了,就这百十把老套筒汉阳造平时打个野食还凑合,拉到战场就是一堆烧火棍,蛋用没有!自个好不容易才凑上支戴着大沿钢盔的精锐正规军,就是想着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不至于被落单让人给打个半死。但宁虎也怕,说自己吃饭的门路时那是小心翼翼,生怕蒋毅一听他们是土匪就直接撵自己滚蛋,不过这位山寨老大渐渐就把心放肚子里去了,这位年轻长官看起来还不错,还喊自己一声宁大哥,没因为自己是土匪就歪着眼睛看人啊。
事实上蒋毅压根就没因为他们是土匪而瞧不起这些汉子,这乱七八糟的鸟世道穷苦人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人家当土匪咋了,人家当土匪的看见国难当头自发都要上战场抗日报国,光这份胆量就值得尊重。呵呵,你不是土匪,那你他妈自发给我组织个五六百人顶上来试试!
“长官,前面就快到嘉善了,弟兄们跑了快一天一夜了,能歇歇吗,长官。”
“宁大哥,让弟兄们都歇歇吧,我们从昨晚跑到今晚,这么远可是整的够呛。”
“蒋老弟,千万别歇,让弟兄们抄家伙,这片野宅子有点不大对头。”
宁虎面色凝重,一把从腰里拽出两支盒子炮,蒋毅不明就里的也是拔出二十响冲着后面挥挥手,后头的弟兄们会意,一个个平端着枪,散开在泥泞的湿地里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人蒋毅他们可不傻,土匪们天生地养要想活下来全得靠自己的能耐,他们的直觉永不说谎,说不对头那十有八九就有危险,虽然自己是教导师的精锐部队,但在这些方面绝对差了土匪一大截子。你想啊,他们要是没这个能耐那不早就被别人给统统干掉了,还能一窝窝的活到现在吗?
没走多远,前方草丛里猛地枪声大作,走在前头的弟兄一下子倒了好几个。